唐惜惜全靠着李珏的一股真气吊住魂魄,始终昏迷不醒,此时却说起胡话来。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好哥哥,又下雪了吗?身上好冷呀。唔,你这样抱着我,真好。那次也是下雪呀,在小酒店里,咱们头一次见面。啊,不是的,第一次见面时我叫唐彪,是个男孩子。咱们在巴山道上相识,还在林中一起睡觉。第二次……那一次雪下得好大。在山崖边,我射了你一针,那次你一定生气了,是不是?后来我满山找你……却碰到了师父。她教我莲台九幻,还叫我捉住郗师哥。好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岳姑娘?她很喜欢你,你却跟她结拜,伤了她的心。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我知道的。我好高兴……好哥哥,你又哭了吗?你为什么总是爱哭?”说着说着,声音渐弱,字句也含混起来。
李珏听着她的梦呓,一件件往事在脑中闪过,又是温馨,又是难过,思前想后,心神俱醉。
次日郗成忍痛起身,见大雪已停,天还没有放晴。小沙弥开了山门,见门洞地下留下一双深深的脚印,李珏却已不见踪影。那门洞地面系坚硬的焦石铺就,竟能在上面留下足印,可见李珏的功力实足骇人。郗成急惶惶告别寺僧,一路向西北而行。而今也无暇再去幽州,宋皇御弟赵光义正在攻打北汉的晋阳城,只要自己逃进宋军大营,李珏便有三头六臂,那也不怕了。
午后,郗成出了居庸关,一路上不见李珏跟踪,反倒更加不安。他一边驱骡前行,一边在骡背上运气疗伤,再行一日,前面已是北汉国的地界。放眼远望,只见寒鸦掠空,哀鸿遍野。正在前行之时,忽听远处胡哨声起,迎面冲过来一队骑兵。见这队骑兵作契丹人打扮,郗成不由吃了一惊,看到左侧有一片松林,遂一扯缰绳,拐进林内。
那队骑兵眨眼间已至林前,后面雪花激飞而起,在空中弥漫开来,形成一团白雾。这时雪地里惊起一只野兔,向西拼命狂奔。一名骑手欢声大呼,弓弦响处,利矢疾飞而出,将那兔儿钉在雪地上。众胡兵同声欢笑,将队伍散开来回驱驰,竟将这片雪野作了一围场。郗成隐在林中,暗道:“北汉境内怎地会有胡兵出没?刚摆脱了姓李的小贼,又碰上这群胡兵,老子真是倒霉之极。”
念头还没有转完,却听林内一个阴冷至极的声音道:“老贼,你是不是以为把老子甩脱了?告诉你,老子是恶鬼缠身,别做你奶奶的清秋大梦罢。”郗成骇然转身,见李珏从林内踱了出来,瞪着一双赤眼,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只是怀中已没有了唐惜惜。郗成心中一寒:“原来你一直在跟着我。”
李珏不答,从腰中抽出银丝软鞭:“你纳命罢,今日我要给惜惜和恩师报仇!”
郗成点头道:“唐师妹死了。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儿,苦恋她一场,却不能和她同穴而葬。”
李珏道:“你那狗屁儿子,怎配得上她?她是天仙,回到天堂去啦。她要是不死,说不定还会饶了你这同门师兄的狗命,现在你害了她,也便堵死了自己的生路。”
郗成自忖以重伤之身,无法和李珏放手一搏,眼珠一转:“那好,咱们再斗上三百合!”说着抽出玉箫,身子向前一冲。
李珏将身一侧,静待来招。不想郗成却是以进为退,借看冲势向后一翻,身子已掠出林外。一名契丹胡兵发现林中有人冲出,叫了一声“什么人?”,早被郗成一箫抽下马去,夺了战马,向西疾驰。李珏骂了一声“直娘贼”,随后便追。那一队契丹骑兵纷纷喝骂,早赶在李珏之前追击而去。
两名骑兵回头看到李珏追来,叫道:“又一个南蛮!”回身拧枪冲李珏便刺。李珏左臂一展,将两杆银枪捉在手里,喝道:“下来!”那两个骑手怎禁得他的神力,闻声落马。李珏飞身上马,急追上前。
前面众骑兵见状,纷纷搭箭上弦,向李珏攒射。但听弓弦乱响,劲风扑面,众射手竟都是臂力非凡。
李珏舞开银鞭,将那射来的箭矢打得四散乱飞,一边催马上前,左右开弓,契丹胡兵纷纷惨呼落马。眼看着郗成越跑越远,李珏血贯瞳仁,纵声长啸:“你们既然拼命护着郗成老贼,说不得了!”软鞭抡开,杀出一条血路,向前猛冲。
十余骑铁骑拉成一条长线,铁蹄踢起积雪漫天飞舞,入颈冰凉。李珏紧催坐骑,转过一道山坡,路侧有人叫了一声:“小南蛮,看箭!”只声□□骏马一声长嘶,倒在地上。那大石之后转出一骑马来,马上骑者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