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房里的玻璃心_作者:zs橙黄橘绿时(103)

2018-11-29 zs橙黄橘绿时

  “你在看什么?”禹霖感觉她脸上全是汗水,不好意思告诉她她身上的透湿的白衣服在某些角度就像是透明的一样,他只能往她那个角度一站,给她挡住,周围这样的姑娘很多,全都跟她一样浑然不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挡住是因为什么。

  她眼睛望向别处。

  “你在找谁吗?”禹霖又问了她一次,“同学大多都往那边去了,老师说得去那边庙里上香祈愿,你去吗?”

  “你先去吧,”郑燮看了他一眼,“我就来。”

  “嗯——也行,你快点儿过来哦,人太多我怕待会儿走散了。”禹霖不放心地盯盯她的衣服,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随人潮离开了。

  他在哪里呢?郑燮眼光扫来扫去,漫无目的,却很仔细。她逆着人流走着。她轻拍了一下额头,她差点儿忘了,他是艺术班的人,是最后一批上来的吧?等等吧,在石阶尽头总能等到他的吧?

  她停在石头栏杆边,用手指甲刮着那个小小的麒麟兽,“吱吱”“嗞嗞”声音怪难听的,听得让人心焦。

  怎么还没上来呢?

  她发了一会儿神,数尽石栏上的每一个麒麟兽,看了上面式样不同的花纹,然后听见车辆开动的声音,是另一面停靠的车,停了很久了,那边有不少人,可郑燮一直没有仔细瞧过他们,那边哪里是爬山?开车上来,野炊的吧,也不知道是谁,地上铺的报纸也没收,人就已经散了大半。

  这样的场合,留一地报纸?郑燮尽自己的努力不去看那边,但还是忍不住,向那儿走去。

  还有几辆车子没有开走。

  她皱着眉头把三四张报纸捡起来,揉成大大的一团,丢到隔得不远的垃圾箱里,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她转过头打算把剩下的都收拾了。

  车子一一启动起来,一对儿声音笑着快步走过去。顶熟悉的声音了。

  郑燮疑惑地投去目光——那个明艳的大姑娘从打开的车门灵巧地钻进去,那个为她打开车门的人,却让郑燮等了许久。

  郑燮不知道呆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嗓子哑了,不知道是不是爬山太累的缘故。如果不是手机突然响了的话,真不知道她会不会一直像块雕塑一样继续立在那儿。她看上去就像个傻子似的,她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喂?爸爸?”

  “你是郑光的女儿吗?”

  “是——怎么?”

  “你先别着急,慢慢过来,这边有一点儿事情。”

  “去——哪儿?我爸呢?”

  “你先来中心医院吧。慢点儿过来,孩子。”

  止乎礼

  一色的白,医院里的纯色是一色的白,可是并不显出干净,是一种冷腻的猪油的色泽,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来来去去的人不少,总比机关里办事的人显得多得多,可除了问询某某病室在第几层的大厅里面略略嘈杂一点,大多数的家属都蔫着,知道这里是人的宰割所、钱的宰割所,病号歪在一旁,并没几个被正正经经地搀扶,往往还被暗地里怨怼着,毕竟都清楚这里是人的宰割所、钱的宰割所。再散漫的到了这儿都变得聪明识趣起来,老老实实照着标出的流程走罢——还犯懒,还明知故问地,去一边儿站着罢——谁都不耐烦。医院里开着凉冰冰的空调,混着各种消□□水的气味,一点儿也不舒服。时不时几个穿白大褂的,也许不是医生,可是装模作样地剜你一眼——任谁也受不住,医院是白大褂的天下,谁还敢在这里冲着这样尊贵的衫子发火么?趁早咽回肚子里去,这是惹不起的,可总归存了不好的印象。白大褂实际上也委屈,板着脸被凭空揣测出许多意思来,可笑也实在不像话。隔着肚皮的凉意,人心终归是难测的,可人们不由自主地全都热衷于此。

  郑燮很用力地坐住了,觉得大腿下压着的冰沁的不锈钢板椅像是有刃一样,她必得神经紧绷着、小心翼翼才不会给这无处不在的利器伤到,可她已经觉得遍体无处不是不小心被划到被割伤的印记,有些地方还汩汩地淌出并不实际存在的血。“呼哧呼哧”喘着的气被她沉重的鼻息硬压制下去。她这位子正对着一排出风口,冷气从她头上呼下来拂乱了碎发,连带着脸也冰冰的,可里面的潮红并没来得及褪,像填了色又上了一层新釉似的。一动不动的,她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