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房里的玻璃心_作者:zs橙黄橘绿时(16)

2018-11-29 zs橙黄橘绿时

  “工人是怎样工作的,我很想了解了解,可是以前没有机会,现在也没人,我想是可以——”我实在是没有必要征求她的同意。

  “不要进去!你当这是个耍玩意儿是不?什么职业都不一样,你样样都要了解?”她很无情地打断我,并且否决了进门去的那种念头,我感觉她有点儿多管闲事了,毕竟我怎么样与她毫无干系,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有些无知癫狂的老妇人罢了。

  “你不是干这些活路的,你那个样子,文化人,不过文化人又怎么样呢?选了这么个营生!”她用力地摇撼着手里那根钢筋,虽然她极其瘦弱伶仃,可那种执拗残酷的神情,似乎一定可以将它从门上拔下来一般,我有些胆战心惊,“我也是个文化人,那又怎么样呢?不管追求什么,都还是没有健康重要……”

  这些话可信可不信,乱七八糟一堆,不怎么能听得懂,可是她倒是不像在编谎话,她看起来很真切,我更愿意选择相信她,可是看着她丢掉那扇门,开始在门前空地上焦躁地来回踱步的样子,我更加确信,她的确是如同我第一眼印象,是一个衰老并且神志不清的女人,我对这样的人有些好奇,是的,凡是跟常人有一丁点不同的,我都好奇,因为常人实在是太乏味了,而我不就是为了逃避那种乏味才来的通川吗?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连连点头,时不时应和一下而已。可是她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工厂就都是罪恶的,是在吸工人的血,要把我们这些人榨干,然后像橘子皮一样丢掉,不,不,连橘子皮也还有用,只有没用的,像我这样的没用的……”我打算离开了。

  “有机会就逃走吧,不要呆在这里,不要踏进这个地方,别人拼命想摆脱的命运,怎么还有人好奇往里跳啊?”她一下子扑上来,攥住我的一只手,然后把我紧紧地拉住,我本能地几乎要跳起来,她是失常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令这个妇人受了刺激呢?

  “我的天呐!”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就要在她钢铁一样的手掌里被捏成粉碎,于是我大叫一声,拼命挣脱,像我平生见过的最狡黠的老鼠一样飞快地溜走了。

  每个人的泥淖

  到这时候,我在通川呆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平时我教教书,日子过得很舒坦,这里的学生跟云岗比起来也并没有差在哪里,他们都很聪明,也同样努力。我跟易立变得越来越熟,可是他很少来我这边的办公室,尽管和我带同样年级的学生。从其他老师那里我很容易了解到,他现在在总务处得到了很好的差事,教书方面也许要松懈一些,可是没有关系,语文这样的学科,一众老师都是默认了的:即使再拼命地教学生,也只会是事倍功半,就是说即使没有老师教,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在高中,越是接近高三,对于语文的轻视程度就越高,这也许跟语文不容易提分有关系,怪不得他们。

  易立看样子对于那些轻视是了然于心的,他好像也不在乎,我想,那种过分理想化了的老师总有一天会归于某种中庸的状态,也许就是易立的这种状态吧,我不知道我算是哪一种,可是我的心,好像也并不全在教书上面。我时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在云岗的时候我以为是我对教书育人的倦怠导致的,可是现在我发现,换了一个环境似乎还是这样。易立和我不一样,他对于想要的似乎是孜孜以求,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跟他越来越熟,我想也许是因为我们对对方都不够了解,但是有着同样的好奇,他在言语间不止一次提及对我调换工作的质疑,他不能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学流水向低处流动;而我,虽然一次也没明说,可是我对他婚姻很感兴趣。

  当然,不能加以曲解,我不是对这个人,仅仅只是对他经历过的情感有一定的兴趣。我没有见过将师生恋请付诸实践的,我原以为这些虚无缥缈的、甚至可以说为道德所排斥的情感是不能用于实际生活的,我也许很可笑,痴迷这些八卦一样的东西,可是我在第一次见过那位易太太以后就在想一个问题,她是为什么可以在上百的学生中获得老师的注意的呢?仅仅因为她的清秀,易立看中了她?

  易立有时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端着盘子坐到我的身旁,有时候襄思会跟着,大多时候不会;也有时候下午到学校来的很早,而我一般中午是不会回家的,要我坐公交还不如在办公桌上稍稍趴一会儿,更何况我不是班主任,下午大多时候上了课就能回去了,休息时间还是很充足的。两点以前,他很有可能出现在我的座位旁边,如果我睡着了,他会将他的椅子挪近来坐着,然后等着,我时常感到抱歉,可更感到困惑,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