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而言,安深蓝所说的话引起的轻微波动, 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只是, 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然而这只是他的感觉, 安深蓝似乎并没有察觉不同, 她只是在他偶尔视线触碰到她后,眯眯眼, 露出点探究的表情。
秘密是徘徊在私有和公有边缘的东西, 你可以埋在心底不吐只字片语,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宣告所有人。
——最怕的就是只有两个人知道。
只属于两个人的、别人都不知道的、她只告诉了你的……
即使是再无趣的内容, 也因为这个特殊的含义,多了丝暧昧不明的感觉。
人尽皆知,或者无人知晓,都不会给人这种感觉。
而这种感觉, 恰是安深蓝刻意营造的, 尤其是她在最后还格外添了一句——“这是我第一次说,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挺无聊的, 不管怎么说,都感谢你愿意听完。”
她的语气平淡,由别人说来,怕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只是由她说来,话里所带的寂寥怅惘分外明显,久久地弥漫在空气中散不去。
这不像她。
顾离亭只能想到一个句子,高处不胜寒。
在别人眼中,她是近乎魔化了一般的存在。和在人心目中无情无欲的仙人相似,魔也是没有感情的,只是那并不是看透一切的淡然,而是漠视所有的冷血。
这种特质不会因任何事而有所改变。
所以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不会有这种情绪的,无论是经历过什么。
然而她终究不是魔,再残忍、再狠毒、再被人成为魔女,她的本质仍是一个人,需要吃喝,会受伤,也会难过。
若是他没听过这段经历,就不会发觉那股淡到极致的怅惘,即使发觉了也会认为是一种错觉。
然而,她是真的在说这句话,漂亮的眸子看着他,没有了往日理所当然的傲然,她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卑微。
这世上最让人承受不住的,不过是坏人的善语,上位者的退步,自傲者的迁让。
因为少,因为反差太大,因为只是对一个人的。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可置信受宠若惊的感觉。
顾离亭不觉得受宠若惊,他只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带得他也跟着不对劲起来。
是那种颇有深意的不对劲。
幸运的是,这种不对劲随着时间的变化,渐渐变得平常了下来。
顾离亭的幸运e不是盖的。在接下来的几天,安深蓝分别在附近的树林里获得果子、兔子、野鸡、活鱼等正常食物。
顾离亭冷漠看着,显然是对自己的好运气已经麻木到了极点。
甚至在某一天,他看到了一只硕大的野猪。
死的,被人轻轻松松拖回来的野猪。
安深蓝迎着顾离亭复杂而难以言表的目光,无比冷静道,“一击毙命,没受太大苦。”
顾离亭点点头,“嗯。”
……只是脊骨粉碎而已,并没受太大苦。
原主并不是运气爆棚的人,落个崖也不会逆天改运,真正的原因在于顾离亭出来的第一天很不凑巧,在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在重复第一天的程序。
安深蓝看着他处理野猪的尸体,把身子靠在石壁上,用手指去捏了他的一缕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似笑非笑道,“这些野兽,你前几天真的一只没见过?”
顾离亭被她扯住头发僵了僵。他刻意放松,让自己去无视她,却发现那本该轻微到可以忽略的动作,此刻显得那么无法令人无视。
或许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却还是使他一贯的冷淡面色差点绷不住。
他扭过头想要让她放手,却由于动作力度太大,再加之没有考虑到她的姿势,两人的脸几乎碰到了一起。
鼻尖相对的姿势。
安深蓝最先反应过来,挑挑眉,也不退开,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情颇为玩味。
顾离亭神情有瞬间的呆愣。他很快反应过来,匆匆道了句抱歉,强作镇定地退离来,恍若没事一样的表情,耳尖却漫开一片浅浅的红。
他只专注于刻意退开的动作,最好显得平缓从容而不失迅速,连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开口。
但他的发丝还在她手上,被他这么迅速的向后一带,却并没有断裂。他一个猝防不及,险些发缕带来的反力带倒,他抽出长剑杵在地上,勉强算是撑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