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锦和陈萍把两盆子菜都端出来的时候,陈家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跟着大人一起下地的孩子们也回来了,一时间,大的呼小的叫,陈家后院里人满为患,热门的像赶大集。
除了陈柳、陈松和陈榆三个读书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要被带到地里去。大人在地里干活,孩子们放在地头,大的照应小的。
麦子割了,玉米种上了,妇女们主要的活道就是收拾棉花和晒小麦。陈家几个孩子都在麦场里呆了半天,一个个都成了小灰人儿,让汗水一冲,再一抹,一个个脸上跟花猴子似的,看不出样子来。
这些小猴子一进家门,就嗷嗷的冲着饭桌去了。吓得陈柳、陈榆等围着桌子转,既要阻止大些的孩子黑着手摸饼子,又要防止那几个小的碰到碗烫了。
大人们却顾不上他们,都忙着拿了水盆洗手洗脸。在卖场晒麦收麦虽然不累,但是,实在是脏,灰尘满身不说,那被压碎了的麦芒沾在肉上,痒得人难受。
人多,脸盆没那么多,好几个人凑在一个脸盆前,每人拿了自己早就汗湿的毛巾,放盆里一湿,然后拿出来,拧拧水,就向脸上擦。
那些毛巾本就脏得看不出颜色了,加上好几条毛巾,每人湿一次,那水也成了浑汤。
姜锦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当她视线转到另一边,看一群脏猴子正围着饭桌,急得伸胳膊抬腿的,连十个月的陈栋也爬到了桌边,扶着桌沿,颠微微站了起来。她叹口气,把手绢湿了水,过去,先给陈栋擦了脸,把陈栋给擦干净了,又给一岁半的陈柏擦。
小孩子们也是看眼色的,姜锦毕竟是新面孔,还穿得那么好看,长得那么白,用那么漂亮的手帕给他们擦脸,一下子就乖了起来,好几个孩子,不爬桌了,也不抢饼子了,都乖乖的任姜锦给擦脸擦手。
等陈母陈父大屋里洗了回来,看小娃娃们都被擦洗的干干净净的,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等着大人给分饭。
陈家男人们和陈家父母一桌。陈家媳妇闺女和孩子们一桌。
桌子小,孩子多,一个挤一个的。
钱玉秀洗涮完自己回来,看孩子都乖乖地坐好了,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姜锦,阴阳怪气的说:
“哎哟,看看看,小孩子看人也看个颜色,到了三弟妹手里,都装得人模人样的。也怪不得三弟稀罕的了不得。”
钱玉秀抱起两岁的陈杨,一屁股坐下,拿了饼子就吃。
姜锦有些迷瞪的看了钱玉秀一眼,得了钱玉秀一个白眼,面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是忍不住:这就来了,宅斗开始了。心里没有什么怕,却感觉挺有意思。脑子里不禁就想起大姐二姐的教导:我是听大姐的装小白花装无辜装柔弱好呢,还是听二姐的装傻撒泼好?
可惜,钱玉秀后继乏力,说了那么一句,就顾自吃了起来。
老大家的和老四家的又明显没有应和的想法。姜锦也就颇有些失望的放过了这一节。
汪金花瞟了钱玉秀一眼,从陈柳手里接过陈柏,拍拍陈柏的屁股,转头又对姜锦笑笑:
“哟,洗的这么白,谢过三婶没有?”五岁的陈林赶紧的说:“谢谢三婶。”
张桂兰抱了陈栋,低声的说:“谢谢三嫂。”
姜锦笑笑没说话。
说话间程香桂也洗好过来,听了个话尾,接了话:
“行了,一家人的,别谢来谢去的了,老三家的,快坐下吧。小仨去队里了,一会儿就回来,咱先吃着。”
陈萍拉姜锦在自己身边的马扎上坐下,递了个饼子给姜锦。
饼子是三合面的,是玉米面儿、地瓜面儿和高粱面混合而成的,玉米面儿很少,主要是地瓜面和高粱面,高粱面粗硬,即使磨成了粉也是拉嗓子。
姜家也吃杂合面的窝窝,主要是在玉米面里掺些地瓜面儿,或者是小麦粉里掺地瓜面儿。但是,在姜家,无论是地瓜面儿还是玉米面儿,都是磨的细细的,不像陈家这儿这么粗。
姜锦咬了一口,嚼了好久还是感觉拉嗓子,只好借着玉米粥给冲下去了。
每个桌上一大盆的菜,今天因为菜里有大骨头,比平常里香,孩子们吃的就特别猛。只见无数的筷子在盆里搅着,挟一筷子菜,就向回撤,菜水滴滴嗒嗒的滴嗒到桌上,孩子们每个人眼前桌子上都积了一滩的菜汤,油腻腻的。有时候还会掉了菜在饭桌上,当妈的就会挟起来自己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