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不怎么样,笔画却并不畏缩,肢长脚大的,一行占一格半。又不肯好好的在线上写,竟是骑着信纸的线写。有股子张狂的劲儿,和他外貌并不相副。
看了半天,在信的背面又看到用铅笔字的一行字:我打了随军报告,等我好消息。
姜锦撇撇嘴:谁跟你随军!
她本就想占着男人的名,养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做主的日子逍遥自在,根本没想过随军的事情,现在又当了个老师,比下地轻松自在,以后转正了,工资高了,也能够养得起自己和孩子了,这才是目标。
离着高考还有三年,自己正好借这个机会一举考出去,轻轻松松的上大学,离男人远远的才好。
心里虽然这么想,也没必要说出来,姜锦拿了自己心爱的钢笔,认认真真的写回信。
“陈宵同志:
您好。
见你平安,心甚慰。
家里一切都好,妹妹勤快善良,父母慈爱,小侄们都聪明伶俐,勿念。
工作虽偶有不足,幸得邢老师认真指导,队长村民们宽容以待,现已适应。
至于随军之事,不必强求。你在部队保家卫国,我在家乡,教书育人,都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
让我们谨遵□□的教导,为人民服务!
致
礼
姜锦
短短半张,几息就看完了。陈宵却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无数遍。虽然语气生硬,内容也是上纲上线,没有温情脉脉,但是,字实在是好字,比很多字帖都要好。
姜锦上一世家里就是知识分子,父母外公的都是先读私塾后学新学的,毛笔字是必修,后世里她四十来岁离婚独居,工作又是轻闲的不得了,天天上班不是读书就是练字。一手小楷在当地书法协会很有名气。毛笔字好,钢笔字也不差。可不就让陈宵大大的诧异。
其实,不光他惊诧,部队的检验部门也惊诧。上级政审知道陈宵娶的是个农村姑娘,正儿八经的贫农出身,现在写这么一手好字,也是让人惊掉眼珠字。再看结婚审请中姜锦文凭:初中,爱好,读书写字。这是姜锦在领结婚证时自己写的信息,领导也倒是释然了。
只是姜锦不知道,这也间接的为她的随军之路添加了助力。
隔两天,陈家的信也到了,信还是陈宝写的,家里其他人,陈宽陈容也跟着爹认过几个字,能读信,却很少写,陈萍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自己死活读不进去。也就是陈宝跟在三哥后面,愣是被三哥给拖着读完了初中。
陈宝的信比姜锦的长得多,内容也多。不但一一报告了父母的身体,孩子们的可爱,还写了二嫂和三嫂之间的冲突。
陈宝写的挺客观。
“早上,二嫂去找三嫂,不知道为了什么,二嫂泼了三嫂一脸的水,还采了二嫂的头发。二嫂气不顺,回来找咱娘的时候,开门太猛,把小桃的额头给磕破了。
三哥劝劝三嫂,二嫂这人就这样,家里人也早就习惯了,让三嫂别和二嫂一般见识,一家人闹到外面,坏了名声不值当。”
陈宝这段话是陈母让写的。依着陈母陈父的想法,钱玉秀不讲道理,总想沾人便宜是不对,但是,姜锦太不让人,一点儿也不松手,也不对。
陈父陈母倒是有志一同的认为,陈宵部队管吃管喝管住,姜锦一个人一个月四十二块钱,实在是花不了,其他几个弟兄日子不好过,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虽然不知道钱玉秀怎么惹怒了姜锦的,就钱玉秀的性子,也不过就是“仨瓜俩枣的一点子东西”,不能“看得比兄弟情更重”。
这是埋怨姜锦太不肯容让人了。
陈宝心里和三哥近,把父母的话改了又改,就写了这么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但是,心里未尝不觉得二嫂不压事儿。
陈宵看看弟弟那封字体潦草、内容丰富的信,再看看媳妇那字迹工整、内容空洞的信,心里倒是担忧和惆怅。担忧是因为媳妇果然受欺侮了,惆怅是因为媳妇不向他诉苦。
人心都是偏的,谁的媳妇谁心疼。不管陈宝说得多委婉,陈宵就是感觉自己媳妇受了欺侮,如果不受欺侮,这么个单纯内向的性子,怎么会和人动手!
他心里又有些不愤:让自己媳妇不和二嫂一般见识,这不就是说让媳妇尽着二嫂欺侮?凭啥?
他立刻铺了信纸写信。
四弟:你好。
回信已收到。对咱爹娘身体健康,家里的小侄儿小侄女都活泼可爱,我心里很高兴。这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