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庆全身颤动,唇到下巴都是抖的,泪目道:“将军待我不薄,我万不该害他,奈何……长公主,我若如实告诉您真相,您能否开恩,将小人的妻儿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求您——”
一连叩了十个响头,叩得卑微,像在忏悔。
柴喻纯愤恨:“到了此时此刻,你不顾念驸马的知遇之恩从实招来,还敢与我讨价还价?”
陈武庆热泪纵横,自知做了不忠不义之事,再没有资格谈条件,顿时打消了最后一丝奢念,悔悟道:“小人知罪,这便将事件始末详述于长公主……”
跪着的人,一五一十将那段被时间掩埋的真相细细道出,驸马离京远赴边陲后的种种经历尽数浮现眼前,不断冲击着柴喻纯的脑海。
杀害驸马的主谋是太后母子和曾涛,而陈武庆则是直接的杀人凶手。
除了坦承自己受人指使杀害驸马的罪名,陈武庆还告知了另一件事——柴亦轩自小被太后下毒的事。
“把这忘恩负义之徒拖出去碎尸万段,一并将他的妻儿挫骨扬灰!”
说话间,柴喻纯气得呕出一口鲜血。
已被人架起来的陈武庆挣扎着扑到她脚边跪下,又是一阵狠磕:“小人罪该万死,求长公主对小人的妻儿从轻发落,求求您了……”
冯泰上前,一脚踢开陈武庆,吩咐道:“依公主之命,将这个叛徒拖出去凌迟处死!”
陈武庆被强行拖走。
见柴喻纯状况不妙,冯泰急命人去唤缪宁过来。
柴喻纯满脸苍白,拉着冯泰道:“待处死陈武庆后,就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他的妻儿。”
“公主,您不是要……”
“我只想让他含恨而终、死不瞑目,并非真要拿他妻儿泄愤。”
冯泰哀哀地叹了口气,随即便眼睁睁看着柴喻纯昏倒了。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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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宁丢下手里的医书,匆匆赶至柴喻纯房中。
一边诊脉救人,一边质问冯泰:“冯叔,您又拿什么来刺激母亲了?”
冯泰低垂着头,闭口不言。
没有柴喻纯的同意,冯泰是不敢向缪宁透露半个字的。
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疗养,好不容易才养回来的身子,转瞬之间就垮掉了。面对气若游丝的柴喻纯,缪宁难过得落下眼泪,一番急救,总算让柴喻纯的气息渐渐恢复。
缪宁对冯泰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冯泰退守房外。
缪宁坐在床前守了一宿,柴喻纯晨时才醒。昨日还面色红润的妇人,一夕之间变得形容憔悴。
瞧着缪宁两个眼眶通红,柴喻纯的心也揪得疼,握着缪宁的手安慰道:“宁宁,母亲没事。”
“您就差点没了,还说没事?”听着柴喻纯云淡风轻的话语,缪宁泪水直涌,止不住地哭出来,“是什么事情,您至于气成这样……”
“宁宁,我查清你父亲的死因了。”柴喻纯眼角溢出泪来,“他死得好惨。”
缪宁握紧柴喻纯的手,湿湿的长睫贴在眼底,静静听母亲诉说。
“太后、曾涛,还有当朝皇帝,他们串通一气把我的丈夫挤兑到万里之外的边塞去还不够,还要用下毒的手段置他于死地,给他下了毒还不肯收手,还要放火烧他,烧得他尸身无存、骨碎灰飞。”
“我一直疼爱亦轩,那些人便生怕驸马为了我而站在亦轩那边,硬是设计将他调到边陲害死。但那个时候,亦洺明明已经登基了啊,皇位也坐得稳稳的,亦轩还很小,亦轩身边哪还有什么势力支撑,根本威胁不到亦洺的……可是那些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什么都容不下。”
“当今皇室虽辉煌富盛,心却窄得可怕。宁宁,你非我骨血,若我一朝身死,你必定无法继承我名下资产,就连这大长公主府恐怕也要收归皇家所有,到时你该何去何从啊。等你失去倚靠,别人定要欺负你的。嘉庆帝在宫宴上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我恐他有心招你进宫。我之所以急于促成你和亦轩的婚事,就是想早些给你找定一个好的归宿,断了那些个不良人的念头,同时也希望有个人来心疼亦轩。你放心,亦轩会善待你的。”
缪宁用手背揩去眼泪,压住抽泣,带着哭腔道:“逝者已矣,生者仍要继续。您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不需要为后辈谋划这么多,您只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就行。就算您百年之后缪宁无权承接您的资业,我还有医术,完全可以靠行医来养活自己。王爷的毒,等下次见到他,我会想办法帮他解的。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安心心养病,再不要折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