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树_作者:二木一土(20)

2018-11-24 二木一土

  转眼已是晚上□□点了,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依旧没有结束,方正坐在办公室呆呆地看着电脑,表面看起来无所事事,其实他内心极度的恐慌,几次从手术间经过,犹豫再三还是没能进去。沈苗知道方正中午晚上都滴米未进,很是心疼,订了外卖给他送到了办公室。方正一点食欲没有,见到沈苗,故作淡定的问道:“怎么样,结束没有?”沈苗看着方正的模样,沉默了片刻,说道:“你怎么不自己进去看看?”方正默不作声,沈苗见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转身回到手术室。

  终于,手术持续了十五个小时,在两班外科医生的轮流替换下,肿瘤被完整切除了。但台上的脑外科主任说道:“肿瘤太大,虽然切了,但脑组织损伤太严重,具体恢复要看醒过来的情况,活多久也不好说。”

  恢复了一周,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脑外科医生给了后续治疗方案,便给办理了出院,出院那天,梁家兄妹二人打了方正电话,想当面致谢,方正没有与他们再见面,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

  沈苗从住院病例系统里找到了梁佑月的电话,发信息给她说明是医院沈医生,方便以后随访病人情况,留下电话,及时沟通。

  转眼,便又是立秋了。

  一天干完六台手术的麻醉,方正显得有些疲惫,套上白大褂,走出办公室,来到医院大楼的天台上,这个季节,傍晚的魔都,秋高气爽,海风徐徐而来,透过白大褂钻进手术衣里,让人格外的舒服。

  沈苗给方正打过来电话,电话里沈苗说道:“老婆婆不行了。”方正听后,知道这沈苗说的老婆婆指的是谁,免不了心中一震,不过很快他便平复了心情,淡淡的问道:“和我说这个干吗?”沈苗听方正没有半点的情绪失控,接着说道:“老婆婆对我可好了,回去后还给我寄了好多好吃的,我想去看看她,你能不能陪我去啊?”方正平静的说道:“她和你我没有关系了,你已经尽力帮助她了,这就行了。”说罢便挂断了电话。挂了电话,方正一时之间觉得心痛不已。

  晚上吃完饭,方正看了会书早早地便上床躺下了,沈苗看的出方正明显心里有事,不好多问,洗漱后也上床躺下。

  关着灯,沈苗知道方正没睡,她转过身将方正扳过来,面对面,借着微弱的月光,她钻进方正怀里,抱着方正说道:“其实你已经放下了,何必为难自己,去看看吧,真的是最后一面了。”方正一把将沈苗紧紧搂住,低声的说道:“看了又能如何?”沈苗想了半天,将头抬起,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方正的面庞温柔的说道:“带我去看看吧,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方正想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飞机转大巴,再买自行车,和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的路程,只是这次,方正不是一个人来的。

  初秋,黄河岸边的那片沙棘是另一番模样。-

  方正牵着沈苗来到门前,沈苗见门前没挂白绫,便知道跛娘还没过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了。方正看着红纸斑驳的木门,犹豫了半天,想了想,还是没有敲,沈苗知道方正心中有点疙瘩解不开,也知道这事勉强不得,便挽着方正的胳膊陪他呆呆地伫立在门口。方正不知道如果进去了,要怎么面对眼前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他转身牵着沈苗一起端坐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天空。

  一行大雁排成一字缓缓飞过,领头的头雁不时的发出几声嘶叫,似乎在告诉伙伴,这只是暂时的离去,待来年春暖花开便是归期。

  北方的天空很是空旷,空旷到好似能包容一切,无论这群大雁是南去还是北归,它都未曾拒绝。

  秋风轻轻掠过,抚摸面庞的那个温度,再熟悉不过了,方正从未觉得有如此舒适的气候。沈苗将头依靠在方正肩膀上,就这么陪着他。

  门,突然被打开了,梁佑堂一脸忧伤的走了出来,他低头一看,是方正和沈苗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有点意外,方正见到他不知该从何问起。梁佑堂开口说道:“方医生,沈医生,你们怎么来了?”不待沈苗说话,方正连忙回答道:“哦,每年有空,都会从这条路线骑行穿越陕甘宁边区,感受一下生活,年初从这里经过在你家讨杯水还吃了碗面,现在再经过就想着在门口歇歇。”

  梁佑堂听方正这么一说,没怀疑什么,连忙将两人请到院子里,给俩人倒上水,然后说道:“俺娘估计快不行了,这次你们来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下次再路过,记得再来家里吃口饭吧。”沈苗听后伤心的说道:“我们也没想到老婆婆这么快就不行了,原以为在上海做了手术会能好呢。”伫立在一旁的方正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