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虽与殿下积怨已久,懿王与皇上也已是走在两条道上的人。但,天地乾坤现在仍掌握在皇上您的手中,是背道而驰?还是殊途同归!不都在皇上您一念之间么。」
夜已渐深,烛火都摇曳暗淡。窗外的月儿却高高挂起,月光清凌凌地洒在来回踱步的元帝身上。
元帝忽而豁然开朗,忽而又抿唇思索。初苒拥被倚在榻上,敛声静候。
「从前,是朕的执念太重了些。」元帝终于停下脚步,释然喟叹:「子珩多年都被蒙在鼓里,如今了了这桩心事,朕也算是对父皇有个交待。」
初苒也浅浅微笑:「正是这个理。十年坚冰想要消解于一旦,断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皇上若能在这坚冰之上洞开一孔,与懿王殿下肝胆相照,便已算仁至义尽。」
说罢,初苒又眼神一厉:「若那赵阀一族胆敢再执迷不悟,皇上也不是没有十万雄兵,持戈以待。」
「哈哈哈。」元帝不禁扬声大笑:「朕不是记得,有人说过,能将兵祸解决于案牍之上,才是百姓的福祉么?」
「阿苒,不过一逞口舌之快罢了。」初苒笑着,大眼眨巴道:「若皇上此番,真能将这事解决在案牍纸上,恐怕,将来赵阀的力量还能给皇上派上大用场呢。」
「哦?」元帝眯起眼,轻扣手指道:「莫要再戏弄朕。」
「哪儿能呢!」初苒抿唇一笑,徐徐道:「如今,皇上最大的心腹之患乃是舜纯,但是,待皇上将舜纯一党剪除之后呢?彼时,皇上难道又要重新费尽心思的来制衡宋氏么。」
「懿王在朝中的暗臣想来不少,若是皇上现在与懿王达成谅解。待舜纯一除,建州封禁之时,赵阀在朝中的力量由暗转明,必然与宋氏互为犄角。皇上岂不就省心了么?」
元帝忽然一笑:「爱妃竟想得比朕还长远!倒也有几分歪道理。但是赵阀的力量却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朕也刚刚听闻,懿王妃又有数月身孕了,若然再诞下子嗣,赵氏的势力就更根深蒂固了。」
猝不及防间,初苒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耳中嗡鸣,再听不清元帝在说什么,只有那句「懿王妃又已有数月身孕」在脑中如鼓声一般。数月?数月前,不正是她在建州之时么!萧鸢他,他竟然…
初苒忽然眼中一热,忙背身在枕上躺下,强压着声音的颤抖道:「阿苒头有些晕,想要歇一歇了。」
「怎么伤口又痛了么?」元帝俯身温言询问。
「阿苒没事。就是倦了。」初苒仿佛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大哭出来。
元帝虽觉得有些怪异,但现下确已夜深,便也不再说什么,为初苒拉好被角。起身出去,匆匆回了紫宸殿。
第059章心碎
颐珠进去看时,初苒正背身朝里睡着。
想着乐侯悄悄来访的事情,似乎应该给贵人知会一声,颐珠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走到榻前。正要开口,就听见帷帐里似乎有隐隐抽泣的声音。
颐珠忙上前轻唤:「娘娘,您是醒着的么,是做梦了么。」
「颐珠,就你一个人?」初苒抽嗒地问道。
「是,娘娘,就奴婢一个人。皇上,已经回紫宸殿去了。」
初苒伸手扶了颐珠的手臂起身。颐珠见初苒满面泪痕,不禁惊道:「娘娘,您这是…」
初苒再也支撑不住,伏在颐珠肩上,哭出声来。
从去年的重阳节到现在,正好九个月。懿王妃身怀有孕,岂非正是她在萧鸢身边的时候?可她走时,赵静柔仍是身形纤细,并未听说有孕的事。难道是,她才刚离开他们就…
初苒实在难以接受如此事实,她甚至怀疑萧鸢是否真地爱过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灯下抄经,她心里惦念的都是他。她只求太后在天之灵,能保佑他喜乐安好!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都可以将那段美好存放到心底。如此足矣!
可是现在,事实却告诉她那美好之下竟是谎言!元帝疑心萧鸢时,她不惜一死,犯言直谏,也想要为他们化解仇怨。如今看来,更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初苒只觉心上狠狠地被划开一刀。那个衣不解带,侍病在榻前的多情郎呢?那个在逐月桥上,为她舞狮、逗她开怀的翩翩公子呢?为何,总在她最松懈之时,他就会化身了别人的夫君,来狠狠刺伤她的心呢…
「颐珠,去给本宫查一查。懿王妃赵静柔到底怀胎几月了。本宫不急,但是消息一定要准确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