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要赶奴婢走么?」颐珠眉眼清淡地看着初苒,瞳仁幽深黑寂。
初苒握了颐珠的手,急切地道:「颐珠,你知道我决计没有那样的意思。」
觉出初苒手中熟悉的暖意,颐珠眸光渐柔,半晌叹道:「奴婢明白娘娘的心意,娘娘不必替奴婢担心,奴婢已经放下了。」
「真的么?」初苒审视着颐珠的神色,心中忐忑。
「是,自从跟了娘娘之后,便一点点放下了。」颐珠脸上浮起些许似是而非的微笑:「娘娘还记得,你曾在永安殿劝过顺王殿下的话么。你说总是沉湎于过去,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想想日后,想想将来。」
「奴婢当时就想,象顺王殿下那样患了不治之症、来日无多,若也可以计划将来,奴婢何以就不能放下旧事。」
闻言初苒面上一喜,她依稀记得自己确乎是在永安殿给萧若禅冲泡紫芝茶时说过这样的话,如今,颐珠能有这样的感悟,怕是真地可以忘掉曾经的伤痛。
看着初苒满脸鼓励之色,颐珠略带羞腼的笑道:「不过奴婢还是没能计划出什么将来,但是奴婢却已放下怨恨。与娘娘相处的这些日子,颐珠每日都活在此时此刻,从未这般踏实,颐珠已知足了。」
初苒终于舒怀,高兴道:「颐珠相信我,只要你愿意,不止可以活在此时此刻,还有更好的将来在等着你,只要你肯去相信,就一定会有。」
颐珠秀丽的脸庞忽然动容,脑中闪过一双如草原星夜般坦荡无垠的深眸,心中不敢相信,但是初苒的话她从不怀疑。
藏在颐珠心底羞涩的憧憬悄然浮现在晶亮的眸底,被初苒瞧了个清楚。初苒不再追问,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看颐珠这样的神情,那「秘密」必然是极美好的。
「颐珠,你当真不回西什雪山去了么?」初苒这次询问带了殷殷期盼。
颐珠含笑:「奴婢自小就是孤女,如今又已是国破家亡,娘娘不收留奴婢,奴婢还能去哪里?」
微微一垂头,颐珠又沉声道:「奴婢自知低微,可奴婢心里觉得天底下只有娘娘是亲人,在娘娘身边,颐珠就有家…」
「颐珠…我也是,有你就如有了亲人。」初苒感动的无以复加,须知颐珠这样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该有多么不易。
两人相拥而泣,眼中的热泪却都是暖心的情谊。
外头一声通传,元帝安步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不禁惊愕,问是出了何事?
初苒看着元帝与颐珠,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颐珠释然,笑意浅浅地说道:「皇上不知,娘娘这算是真真要出阁了。民间姐妹之间都会哭一哭,有送嫁的意思,流得也是喜泪。娘娘没有姐妹,是以奴婢便代劳了。」
元帝半信半疑,但见二人眉宇之间都没有悲戚之色,这才心安:「果真有这等习俗?朕却不知,是从前齐姜传下来的么。」
「这些个风物人情,还是娘娘闲讲与皇上听罢。」颐珠在初苒手上按了按,示意她宽怀,便福身告退出去了。
初苒也怕元帝起了疑心,忙抬袖在脸上胡乱擦。元帝失笑,自袖中取了锦帕递上,挨了初苒坐下道:「这习俗倒也新奇,只是太劳神了些,定要哭成这般才行么?」
「哭嫁,哭嫁,皇上没听说过么,不哭是嫁不好的。」初苒将一张锦帕揉擦的一塌糊涂,没好气地说道。
元帝听见「嫁」字就笑得眉眼弯弯,温声言道:「朕保证,阿苒就是不哭,也一样嫁得好。」
初苒毫不理会元帝的玩笑,匆匆将眼睛左右拭了两下,与元帝对脸儿正色道:「那皇上还能不能再跟阿苒保证一件事!」
元帝宠溺的伸手点在初苒微红的鼻端:「得寸进尺。」
初苒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元帝道:「荻大师如今已是西什雪山的祭司神,不用阿苒担心,乐侯是皇上的股肱之臣,赤胆忠诚,该当如何相待皇上自有决断,无须阿苒置喙。唯独颐珠,阿苒放心不下,还有穆风与小禄子,阿苒今日求皇上一个恩典,将来不论出了何事,皇上都务必留下他们性命。」
「他们都是这世上微如草芥之人,若将来偶有犯错,皇上将他们打发的远远地,他们就不会碍着皇上的眼,这般可好?」
元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初时他还觉得这小丫头是不是入戏太甚,真当自己要远嫁千里一般,将放心不下的人、事一一都交代起来。可听到后头,初苒越说越当真,竟有些离谱的不着边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