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鸾凤和鸣
元帝面色古怪,看着初苒道:「朕就如此暴虐,动辄取人性命么!阿苒,你可还是因为廷尉章昭之事,心里害怕。」
听到章昭,初苒猛地就打了一个寒战:「不是皇上暴虐,是皇上俯瞰众生,权柄天下。在那个位置上,许多事都不由皇上真心,章昭之事是特例,皇上也是想借了酷吏之手威慑臣属。所以阿苒理解皇上的难处,也请皇上能答应阿苒的请求!」
元帝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双清眸,只觉里头通透无物,似是看穿了古往今来。
「这里头还知道些什么,朕真想进去看看。」手指轻轻扣起在初苒额上一弹,初苒倏地闭眼,元帝就势将她揽在怀中轻叹:「朕都允了,你可安心?若真有一日朕做了违心之事,你也能理解的了朕么。」
初苒环了元帝腰身,将脸儿闷在他怀中频频点头。
这年冬月,一个阳光煦煦的日子里,璃贵人成了璃妃,对于初苒来说,算是真正出嫁了。
丑时,太常公与宗正就拟好了金册,带上宝绶前往太庙祇告,天亮后,又以伞仗銮仪将金册迎回宣室殿,算是告知了祖宗宗祠,名正言顺。一路上仪仗华美庄重,鸾箫凤管吹奏不歇,满晟京的百姓都知今日皇上封妃了。宫门外彩娥蹁跹作舞,黄钟大吕之声如仙乐临凡,这样的盛景着实少见,看来皇帝极有兴头,是与民同乐的意思。
到了吉时,元帝一身祥龙喜服安坐殿上,册封使与銮仪卫立于丹墀,百官皆如平素上朝一般分立两侧。十二命妇身着各色吉庆彩衣自掖门出来,在前一路引领,后头才是初苒着了山河凤裙,踏了红绸迤逦而来。这是元帝特赐,十丈披帛上,金线织绣,鸾飞凤舞,珠冠之上也是金凤展翅,口衔明珠,俨然皇后的气派。
元帝心切,遥见一片红云,便自御座上长身而起,喜不自胜,满眼冀盼。而初苒这厢才上了百级长阶,她流苏遮颜,身姿秀挺,一握纤腰下,裙裾拖曳数丈,遥遥看去,犹如红凤翩飞,栖于宣室殿前。
进了金殿,群臣山呼跪叩;十二命妇垂手敛衽,分为两列盈盈跪伏。初苒气定神闲,自当中一步步行至元帝身前。元帝手执金册,含笑与初苒遥遥相看。
待初苒立定殿中,福身听封,册封使便展开一轴锦卷,扬声唱宣道: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兹有于氏初苒,温柔和顺,聪敏贤淑,仪态端庄。今乃依我大晟礼,册之为璃妃,绵延皇嗣,与民更始。
钦此!
宣罢,元帝用了印玺,亲自捧了送至初苒手中,初苒手执金册、宝绶袅袅立于元帝身侧,受百官朝贺,算作册封礼成。
一时百炮齐鸣,銮仪卫再次摆开仪仗,抬了帝妃,一同前往长春宫。彩仗蔽日,鼓乐喧天。元帝龙章凤彩,初苒端仪万方,金风玉露的一对端坐銮舆,直要羡煞九天之上的神仙眷侣。
长春宫里已然备好香案,惠妃、郑充媛及七十二女御都在宫内跪迎。
遥见元帝与初苒如一对璧人,彩绣辉煌,相得益彰。众女皆伏跪两侧或妒忌不甘、或自怨自艾、或自惭形秽,真真是千人千样心情。惠妃宋雪芙更是强压了怨毒,苍白着一张玉脸,笑意虚无飘忽。
元帝与初苒旁若无人一般,径直去了太后灵龛前,北面而跪。册封使又于太后殿宣读了金册,算作太后授册赐福。此后,初苒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元帝皆陪同在侧。实则皇帝根本无需如此,元帝却意在告慰妙懿太后在天之灵,让母亲可以知晓此时此刻他是何等欢悦的心情。
唯一有封号的采女舜雅筠早已失了礼数抬头张望,见那珠联璧合的二人眉目流转,情意绵绵,携手比肩而去,舜雅筠仿似看到了自己及笄之后,也能珠冠霞帛,恍若仙子一般伴在元帝身边的摸样。
大典的日程被郑宜华安排的张弛有度,虽然到了晚间庆典仍在继续,初苒也没有困倦不堪,昏昏欲睡。
高高的御台之上,元帝与百官群臣同饮之后,热闹的歌舞便乍然而起,元帝携初苒悄悄离去——新婚之夜的洞房被元帝特意安排在紫宸殿,一如从前初苒千里嫁来大晟时一般。
群臣都笑谈畅饮,只灯影里有一人身形高大、风雅俊逸,手执酒盏不言不语,面色闪烁不定。他修眉如刀,直鼻峭立,冷面含威,正是当朝太尉,大将军聂焱。
直至今日他才在元帝身侧再见那一抹盈盈娇小的身影,原来她就是闻名遐迩的璃妃。端起熟悉的宫酿,聂焱唇角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那样聪慧绝顶的女子,怎可能默默无闻,自己居然又着了相。倚红楼一见,多少次午夜梦回的揣想,原来那般浅吟低唱又是镜花水月,无根烦恼。聂焱仰天大笑两声,将手中的酒盏一倾,佳酿烈如刀尽入喉中,连同百结柔肠一同斩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