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听宋雪芙扯到宋恒道,顿生警觉,略定心神道:「不是说送去的只是一卷经书么,那雷兴又不曾与懿王会面,或者只是巧合。」
宋雪芙点头:「臣妾与父亲也担心是草木皆兵,虚惊一场。后来,查得那经卷是赠与了庵中一位小师傅,父亲便请来一位轻功极好的江湖门客将那经书取来一观,且先看看经卷上到底是什么,再做定论。或者只是为了供奉佛前的祈福还愿之物,那便是我们多想了。」
「可父亲拿到经书之后,便大吃一惊,察觉其中有异,却又不知该作何解。臣妾好奇,也问父亲要了这经书来,不想却让臣妾参透了其中端倪。」
元帝神色难看,闷声道:「什么端倪?」
「还是请皇上御览吧。」宋雪芙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轴麻卷呈上——正是初苒手书,送去给圆了,诱萧鸢北上的那卷金刚经。
元帝伸手接过,展开之后便不由心惊,上头生涩的字迹似曾相识,却又与记忆中的不符。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元帝竟一时混沌。
宋雪芙看着元帝专注的伏案冥思,嘴角诡异地轻笑,纤纤玉手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托了一方薄薄的绢帛,温声细语地俯身道:「父亲说上面那字,深肖懿王的笔墨形神,可臣妾却知道这经卷上的字是璃妹妹手笔。」
绢帛轻轻抖开,并列放在麻卷旁侧,一模一样的内容,一般无二的字体,两者出自同一人之手已毋庸置疑。而那绢帛正是初苒夜夜在太后殿抄写的经文,元帝不止一次看见过,又如何不知。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元帝头顶压得他呼吸阻滞,一个触手可及的猜测,让他几欲抓狂。
宋雪芙眼中悄然流露出残忍,继续道:「依臣妾猜,璃妹妹应是在学字之时描摹了懿王的字范,又或者是懿王把手相授,不然何以能如此得其神髓…」
元帝再无可忍耐,狠狠一掌击在桌案之上。
宋雪芙却愈发兴奋,喋喋道:「事到如今,臣妾也不得不说了,皇上恕臣妾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臣妾是担心皇上的身子,怕直言相告皇上龙颜盛怒,伤了圣体…」
「讲!!」元帝豁然起身,一声暴喝,再没有耐心可言。
宋雪芙不焦不躁,徐徐道来:「父亲派人亲赴建州调查,皇上您是知道的,这两月来懿王都在青州,所以调查之人才得了便宜,查到一些有关璃妹妹和懿王殿下过往的线索。」
「去年重阳之时,懿王殿下从虞山返回雍都,带回了一位宠姬。懿王府从来消息森严,无人可知内情,但冬月之时,那位宠姬得了寒症,病情十分凶险,懿王连夜请了在雍都养老的姜太医,半夜里亲自过府医治。」
元帝直觉身冷如冰,半月前,也是在这里,张太医亲口对他提起过,初苒去年冬月也曾大病一场。
「然后呢?」
「再后来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之时,王府的节宴之上,王妃及一众贵戚枯等许久,懿王殿下也始终不曾露面。但是在城中的花市里,却有人看见酷似懿王的富贵公子身边携了一位美人把臂同游,亲密狎昵,其乐融融。」宋雪芙丝毫不怕浪费了口舌,每处细节都解释的清清楚楚,元帝眸光中的裂痕也越来越多。
宋雪芙一声轻叹,故作无奈道:「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听派去的人回来说,那公子竟与美人不避众人在逐月桥畔相拥而吻,真真是没辜负了良辰美景。『月上梢头,玉人成双』,还被传为一时佳话呢!臣妾看过描回来的图影,确实懿王殿下与璃妹妹的摸样。」
「混账!」
朦胧的窗纸终于被彻底捅破,元帝直觉心头鲜血淋漓,咆哮着:「已是一年前的事,怎可能记得清那样清楚,还描得出图影,一派胡言。」
宋雪芙大眼无辜,心头却笑得癫狂得意,肆无忌惮的添油加醋道:「这等惊世骇俗之事,坊间百姓可不都牢牢记着呢!何况又是懿王殿下与璃妹妹这样一对璧人,仙人之姿…听说,那夜懿王殿下还纡尊降贵,在桥上舞狮作耍,博璃妹妹一笑,所以才能得美人献吻呢。」
宋雪芙娇怯怯的话语,如森森魔音钻入元帝耳中,刺得他昏痛如万根钢针入脑一般。袖中的手狠狠掐握,直到渗出鲜血才教人稍觉清明,元帝颓然坐在御座之上无力深思,眼前浮现的尽是萧鸢擎狮戏耍之时的飞扬神采,及初苒倚桥相看,脉脉含情的摸样。
第194章梦碎
一股酸涩之气浮上元帝的眼眶,再转头看那抄经的绢帛,墨迹洇开,隐见泪痕点点,不觉心头触动——莫非初苒夜不能寐,日日抄经,竟然是在思念萧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