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相爱么?」元帝指尖轻颤,不其然间,耳畔响起了萧若禅曾谈及初苒的话:
「皇兄,璃贵人昨晚回宫,不曾问过皇兄什么吗?」
「昨夜,璃贵人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人。一直以来,她都只当那人也是如她一样爱着她的。她身子不适时,那人担心,她不开心时,那人比她还难受。可那人虽然日日与她一处,转身却又与其他的女子——亲近。」
「臣弟告诉她,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若是她真想知道那人的心中所想,就应该当面去问他。」
「怎么?昨日回宫,璃贵人不曾向皇兄问起么?」
…
怪不得阿苒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元帝脸上浮起悲戚的笑。枉他还怀疑乐熠,还以为阿苒说的那人是自己。知道现在他才知晓,原来她真正爱着的那个人是懿王萧鸢!
她不是齐姜的圣药女么?她嫁来大晟宫时正是早春时节,难道正月里才刚从雍都失踪,就马不停蹄的辗转齐姜、大晟?或者这世间人有相似…元帝渺渺的想着——先帝逝去后,荻叔父一直如亚父一般,即使齐姜覆灭,荻叔父也不曾抱怨过他一句,又如何会欺骗自己。
听了元帝无力的辩驳,宋雪芙仍是笑意盈盈,故作奇怪道:「是啊,臣妾等也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璃妹妹是懿王宠姬,何以短短两三月就又变成齐姜圣药女了?父亲查过之后臣妾才知道,上元夜时与懿王殿下把臂同游的美人第二日就失踪了,懿王翻遍了建州也没能找到。」
「巧合的是,当时乐将军正好远赴西北戍边督战,将军从来身先士卒,独这一次在琼州耽搁盘桓了五六日,才缓缓上路。待到经过齐姜王庭,乐将军将一位少年托付给大祭司王,而后赶赴北川。再后来,战事一毕,乐将军便替皇上千里迎亲,将璃妹妹带回了宫中。」
「如今齐姜已然湮灭,当中情由再难查证。臣妾只能肯定一点,璃妃定然不是香溪谷的圣女——因为圣女居于谷中,常年饮用溪水,身上会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谷中的青玉鸟最能辨别这种气息,可臣妾命人送进宫来的青玉鸟见到璃妹妹根本无动于衷,是以,臣妾可以断定璃妹妹定然不曾在香溪谷居住过。至于其他,臣妾不知自不敢妄言。」
宋雪芙口口声声说这个不知、那个不晓,却分明已将事情的原委经过理得清楚明白,只是当中没有证据左证罢了。许多事,尤其是荻泓与元帝之间隐秘的往来,宋雪芙并不清楚,如此含糊其辞反倒是聪明的做法。
元帝显然已对宋雪芙的话信了大半,上元夜,雍城里的百姓应当有数千之众,目睹萧鸢与初苒出游的人也必然不在少数。宋雪芙言之凿凿,时间、地点、人证一样不缺,胸有成竹。送去尼庵的经卷也确是初苒手书,萧鸢定是因为收到了初苒的传讯才匆匆北上。
至于初苒为何会失踪,会忽然成为圣药女被荻泓送进宫来,元帝也有自己的解释。旁人包括宋雪芙在内,都不知从前顾玉姌是如何入宫的,但他却不难将玉姌和初苒进宫的缘由联系起来。
在元帝看来,初苒也必是被荻叔父发现其血脉特殊可以驱毒,便托了乐熠将初苒劫到齐姜去炮制驱毒的新药。但是很快,荻泓就发现那毒须得初苒活血才能克制,于是匆忙将初苒送入香溪谷中对外谎称是圣药女,待乐熠返京之时,再以送嫁的方式掩人耳目,将初苒送入宫来为他驱毒。
所有曾经令人疑惑的事,现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元帝这才明白为何当初荻叔父千叮万嘱,恳求他待瘾毒清除之后,便放了初苒出宫去。怪不得初苒每每提起齐姜都是满眼茫然,他还以为初苒是因着自小在香溪谷中长大,不识外头世界才会如此;怪不得萧鸢一听到与初苒有关的消息便日夜兼程赶赴虞山,而齐姜之站结束后,萧鸢又整整在青州搜寻了两月,其实就是在寻找初苒!
萧鸢的这般爱之入髓,元帝感同身受,思绪繁芜,心中酸意翻腾。
难道他才是那个横刀夺爱之人?是他禁锢了初苒在宫里,不许她离开,还拿筠儿命威胁她。是因为这个,她才肯勉强留在宫中的么,她从不敢哪怕是一次提起萧鸢,更不敢贸然联络,是怕连累了萧鸢么…
宋雪芙那厢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璃妃乃懿王耳目,与懿王定然有所图谋云云。元帝一字未曾听进,胸中翻涌沉浮,谎言和欺瞒都深深刺痛了他刚刚伤愈复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