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浑浑噩噩的转身,一言不发。颐珠待要来扶,初苒却闪身避开,一步步失魂落魄的回去小院儿。
颐珠一路默默跟着,直到初苒进屋在桌前呆坐许久,才又上前劝慰。初苒仍是木然,泪却无声坠下:「颐珠,我只当装胡涂,闭目塞听便可回避宫中争斗,却不曾想这样反将辰昱置于污淖之中。小禄子说的对,他玉质冰心那样矜贵的人,却为我做下诸多违心之事。来日业报来时,我怎能安心让他独自在业火炼狱中煎熬…」
颐珠心知初苒难受,听她口中尽是不祥之言,忙岔了话劝道:「娘娘,咱们在这小院儿已住了数十日也不见圣旨下来,可见皇上说得都是气话,现在娘娘既然记挂皇上,就宽怀些回宫去吧。奴婢听闻皇上日日都需醉酒方能入眠,长此下去,不止圣体违和,奴婢恐宫中要生变故。皇上身边的吴寿甚是爱财,奴婢瞧着不是个妥当人,不若咱们先回凝华殿,再从长计议。」
初苒螓首微垂,良久道:「哪能说回就回,还需得皇上下旨才是。」
颐珠见初苒已有松动的意思心中欢喜,可元帝那厢却不是好劝的,想起方才小禄子说起昨夜凝华殿里的变故,颐珠更是有些吃不准元帝的心思,一时捏了手心神恍惚。
「颐珠,不必这样担心,我自有办法解皇上心结,懿王殿下的事皇上不会再介怀了。」初苒深吸一口气,提了精神安慰颐珠,想想又道:「如今我出去不便,你去请了皇上到北三宫来,就说本宫有隐情要向皇上奏明。」
颐珠略略安心,只要初苒有十分把握,至于如何将皇上哄来北三宫,对她来说着实不是什么难事。
紫宸殿里,元帝刚刚从忠义侯府探了乐熠的伤势回来。
随驾前去的御医也都说那腿再无行走的可能,一双膝盖皆已碎成骨渣,此生都只能坐、卧,忠义侯只怕再不复昔日风采。且元帝观乐熠眼中颓然之色,深感聂焱所言非虚,求证雷兴、萧鸢之旧事一件未提,反倒是劝慰激励了许久,方才回宫。
吴寿悄声进来,跪在殿中欲言又止,他今日已是两度进来的不合时宜。
这次,元帝心中难过唏嘘,倒不曾呵斥。吴寿忙禀道:「颐珠姑娘在院子里头跪着哭了多时了,求皇上去瞧一瞧璃妃娘娘,还说是璃妃娘娘让她来的。」
元帝一惊——这断乎不是初苒的性情,且颐珠素来刚强,落泪人前都是少有的事,这般求见莫不是初苒出了什么事。
「人在哪里?」元帝霍然起身。
「现在还跪在外头花圃里的小石子路上。」
吴寿话音未落,元帝已越过他大步出去殿外。吴寿微微一叹,这就是他为何无视惠妃的多番拉拢,不愿与惠妃同乘一船的原因——皇上对璃妃实在不是一般的娇宠。
起身跟了出去,吴寿只远远站在花架子底下并不靠近。璃妃为何去了废宫,后宫诸人都讳莫如深不敢议论,皇上没有示下,他绝不会把自己当做例外。远处颐珠自残一般跪在石子路上,向元帝流泪陈情,不到一炷香功夫,元帝便果然如吴寿猜测的那样毫不犹豫的摆驾北三宫去探璃妃。
一行人到了废宫夹墙里的小院儿,元帝只身入内。除了颐珠坚守门外,其他一干人等都被吴寿带出院外。
第203章时过境迁
屋内光线微暗,初苒支颐坐在桌前静静等候,雪里桃花的缂丝裙袄如尘封过往里的一抹鲜亮,让人在严冬之中惦念起春日的美好。元帝进了小院儿负手站在门边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初苒惊觉来人,回眸见是元帝,缓缓扶案起身,站在当下一时无语。紧身的小袄下洒花裙如垂莲,勾勒得她身姿秀挺,半点不见颐珠口中所言的黯然神伤。元帝忽然忆起昨夜酒后之事,心头一阵烦乱,侧身冷言道:「看来阿苒在此甚好,倒是朕多虑了。」
「皇上莫要责怪颐珠,是我让她务必请了皇上来,她也是迫不得已。」初苒一双琉璃般的清眸一瞬不瞬望着元帝:「日前皇上听闻阿苒诸多旧事,今日不如阿苒也一并将生世来历都告知皇上,免得皇上再生无谓猜测。」
「朕若想要知道,自会去查。」元帝强自镇定,说罢便欲转身离去。不知究竟是因为舜雅筠还是乐熠,元帝看着初苒清透的眸竟没来由的慌乱。
初苒望着元帝离去的背影并不挽留,只是一字字清声道:
「宣元九年,七月七日,皇上夜眺太液池,伤怀流泪时,阿苒陪在皇上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