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和燃烧的刺鼻烟味火气纠缠在一起,不时听见一两声噼啪声。
车祸现场寂静的厉害,好似蒙上了一层朦胧黑纱。
周洲整个人还没从那巨大的晕眩中抽脱出来,头晕目眩,呼吸着刺鼻的空气,五脏六腑好似塞进去一个巨大的碳火,火烧火燎。
她全身痉挛,好半晌才艰难地睁开眼,一瞬间便忍不住流下泪来。
细小微秒的光线从车身空隙处投射下来,足以使得她看清眼前的状况,那半蜷曲着身体淋漓着血迹的他,瞬间使她的心脏紧缩成一团。
周洲张嘴,有转瞬闭上,一股细细的红色液体从她嘴角落下,那是她的血,混合着铁锈味的咸腥味道,无端的在口腔中弥漫,仿若瘟疫。
她痛得秀眉紧蹙,眼眶里滑落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那痛苦自上而下蔓延,终于在喉间释放。她痛不可堪的挤出一声呻,吟,在这落针可听的厌仄空间里。
“周洲——”
他望向声源处,即使眼前是一大块阴影,即使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总会听到那道短促的呼吸声,揪着他的心愈发迟缓的心脏。
“阿泽,我没事。”她竭力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痛苦呻,吟,又怎么会没事,此刻她这么说只是让他安心罢了。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叫人拿着千万根钢针刺穿钉穿透她的身体,肌肉被痛楚勒扯的绷紧,叫她不得安生,那真是痛极了,仿佛恨不得下一刻就晕厥过去。
可是他没有。
她顾念着他,怎么舍得晕厥。
“阿泽,我想嫁给你。”她的眼睛里燃着光,发着亮,宛如夜幕上高悬着一颗最耀眼星辰,“阿泽,如果,如果我逃过这一劫,我就嫁给你,做你永远的妻子,你愿意吗?但是如果逃不过去,那你就好好活着,忘了我。”
“周洲!”低沉喑哑的声音完全不是方才的温柔,车子里很快响起剧烈的喘息声,他很生气。
得到这个反应,她反而笑了,无声的轻喘,她的眼眸浮起一层水纹,一片片漾碎,连同心脏。
她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刻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激起他的怒火,他的求生欲,而她对自己却毫无信心。
因为……
她身子陡然前倾,哇的一声一口鲜血,染红大片残骸,她知道她坏了,那个病又开始了。
车子外,失去目标的两辆轿车相互撞击,停在不远处,车子几近报废,似是天意弄人,两辆车相互辄压,形成一个对立面。
车里的人出不去了。
但是她们的境况要比周洲好太多了。
宋雪在车上到处摸,苍老了许多的脸上一片焦急,她拿着手头一切可以够到的东西敲砸车窗。
打不开!打不开!怎么打不开?!
她真是要急死了,偏生肚子又开始剧烈疼痛,捂住微凸的肚子,宋雪一脸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她抱着肚子蜷缩起来,好似剔除虾线人扔进沸水里綽熟的虾子。
她痛得眼泪鼻涕流个不停,面色狰狞又痛苦,额角上绽开条条青筋。
但她还有力气咒骂,混蛋!给我忍着!忍着啊!那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语言,浇淋着恶毒的汁液。
是的,她怀孕了,三个月大,已经显怀了。
但她却宁愿没怀上这个孩子。
在她走投无路流落街头的日子里,这个孩子,就是累赘,她连自己都养不起,更遑论这个孩子,简直就是老天看她不顺眼,她要打掉他,却连一分钱都没有。
若不是……
“混蛋,孽种啊!”宋雪拼命的拍打着车窗,毫不在乎双腿间慢慢洇湿的血迹,在绵质衣料上十分刺眼。
她流产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外。在死亡面前,这个从一开始就不被期待的孩子在母亲温暖的身体里被一点点抹杀,与之同时流走的还有宋雪的大半力气。
算不算是他最后的报复?
宋雪透过车窗死死盯着窗外,那双污浊的眸子里满是悔恨。如果刚才她再小心一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境况!
这个自私的女人,到现在仍然不知悔改,她丝毫没想过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了金钱,她不惜牺牲一切,他的自私是刻在骨髓里面的,就像树心里的圈圈年轮,怎么也抹不去。
而今,她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宋雪不甘,却有人从容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