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夕正兀自梳理这些头绪,门外响起两声轻叩。一个身着绛紫裙裳的人进来,正是洛氏。
「母亲怎么来了?夕儿还说天黑了过去呢。」
洛氏淡淡一笑:「无妨,外人谁晓得这当中早已转了十八道弯子了。」
浅夕也被逗笑了,还真是,连自己心里都千头万绪的。至于她和严氏到底怎么回事,二房多半也瞧胡涂了。
「母亲心情不错,可是周大夫找着了?」
「小机灵儿!」洛氏在她额间一点,坐下道:「找着了,因为当年特意留了心,所以找起来容易,多半明日就该到东都了。」
这就是洛氏的精明之处,前几日,浅夕将韩姨娘的事和洛氏一说,当晚洛氏就派人去周茂仁老家了。
惊喜之余,浅夕又将午间和韩姨娘的一番深谈,和洛氏说了一遍。两人一致觉得,孙嫂子先不动为好,且找人盯住,待到要对质时候再拘来,免得打草惊蛇。
洛氏皱眉叹一口:「如今韩妙容是没问题了,这个孙嫂子是有夫有子的人,也好掌控。只是,周茂仁实在有些麻烦。」
「怎么?」浅夕奇怪。
「听说周茂仁是孤家寡人一个,既没娶妻也无子孙,老家只养着两个美貌小妾,和婢女差不多。前年唯一一个老娘也死了,这次把他弄来,他若死不开口,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办法。」洛氏头疼。
是啊,凭周茂仁犯下的这些罪孽,不开口还有一线生机,一开口就是死路一条。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们手中不仅没有可以钳制、胁迫他的把柄,严氏、李氏又是他同流合污的依仗,他怎么肯轻易吐口。
歪头想了片刻,浅夕灵光闪现:「贪财者固然贪生,可是更怕死。大舅舅不是和廷尉府的人相熟么,把周茂仁送去刑狱里,教他看一看火烧油烹,千刀万剐凌迟之刑,吓他一吓再审。」
「内宅之事怎好拿出去审,家丑不可外扬。」洛氏脑中一时打结。
浅夕一笑:「自然是假的,不然怎么要找大舅舅帮忙。只要周茂仁信以为真就成,让狱卒该用刑的就用刑,还怕他不说怎地?何况咱们还有物证『冰媚儿』在,他会招的。」
如此一听,洛氏顿时心头松快。还真是个办法!直接送去大牢里,刑具一上,比她们这些内宅女子的手段可血腥多了。莫说是贪生,只怕到时候周茂仁百般煎熬,上天入地的唯求速死!
解决了大问题,浅夕挠挠头小声问道:「那三夫人怎么办?」
这等事关家中长辈的事,还需洛氏定主意。
低头沉吟,洛氏字斟句酌道:「这几日我也反复在想,到底不好闹得这么天翻地覆,外头也难交代,相府的名声要紧。老太太年纪也大了,别气出个好歹来。倒不如咱们还和上次一样,撇开三房就是,你三婶娘心虚,自己会知道回避自保的。这样咱们也可腾出手来,专心压制二房。」
三房老爷秦修远是庶子,只待几个孩子的亲事有了着落,多半就会分出去单过。又或者等到秦相爷、老太太仙逝,也是一定要分家的,对大房实在没什么威胁。且经此一事,李氏就算不来依附,也不敢再像前些年那样跟在二房身后,帮着严氏给大房使绊子。
「好,」浅夕点头:「那咱们就只单说韩姨娘的事,连二房那个上吊死的侍妾也不必提,只此一事也足够二夫人受的了。」
洛氏笑笑:「正是,咱们只追究韩妙容之事,师出有名、理所应当,还不显刻意,你祖母会支持的。」
二人议定,又商讨了许多细节,直聊到晚饭后才散了。
已是万事俱备,只等周茂仁到京审毕,就可以给严氏一个措手不及。
乌云遮月,又是夜晚。
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教人接连不暇。
疲倦已极的韩妙容躺在床榻之上噩梦连连,年近耳顺之年的窦老太太却毫无睡意。管妈妈心知劝解无用,只好陪坐一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瞎琢磨。
想那韩妙容虽然清傲,却除了洛氏从不与旁人交恶,何人何故非要这样害她。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时远时近,管妈妈不敢触碰,只是祈祷着是不是韩姨娘与哪个下人起了龃龉,才被人下了黑手。
窦老太太一眼瞥见管妈妈惊疑不定的神色,更觉得气馁。那几个媳妇真真没有一个是省心的,还好个个都有儿有女,不然她只怕要操碎了心,也难向秦家祖先们交代。
此刻最轻松适宜的就数二房西大院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