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又是一阵唧唧咕咕,众小姐们虽然侧目好奇,但是碍于严氏在此,都一个个安分守己,好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严氏携了区三小姐从屏风后头出来,脸上的神情就像是看着一尊金娃娃,一边的秦月茜呆若木鸡,神情恍惚。
莺歌和雀巧留在里头一左一右的服侍,秦月曦则身形儿愈发端坐,如「圣母太后」一般。
白宛虽然百般诧异,但是看着此情此景,她还是没能忍住笑出来。怪不得彩薇总说三小姐最爱装模做样,不及自家小姐率直可亲。白宛也觉得这对母女十分活宝,一日里好戏不断,比那揽站台上的四喜班子还要花样儿百出。
硬撑了一天,曲终人散。
白宛主仆三人,终于可以回到晖露园,好生歇一歇耳朵和笑僵的脸。
东厅里,只是喝了一碗冰糖莲子,彩薇便立刻满血复活,绘声绘色同绿芜讲起早上的有惊无险,还有五小姐的卑鄙以及雀巧的丑恶嘴脸。
绿芜最是可怜,上半天满园子找自家小姐,担惊受怕了半日;下半天彩薇跑的人影儿都不见,只她一人前后侍候;现在好容易可以歇了,还要打起精神听彩薇呱噪。
看着绿芜眼底的耐心,白宛兴味颇浓。
她不是没有当过主子的人,这样一静一动,一善一忠两个好丫头,洛氏为何会拨到她身边来,为什么不是刁奴恶婢,为什么不是眼线心腹。
还是说,从她回府伊始,洛氏就是打算善待她的?
第12章惊梦
仔细将事情原委听了个清楚,绿芜这才点头:「难为小姐受了委屈。」
一脸云淡风轻的摸样,显见得没把秦月茜这只纸老虎放在眼里。但是院儿里的小丫头明明说,小姐回来换衣裳不过半刻功夫,就匆匆出去了,怎会差点儿误了献寿的时辰,中间许多时间小姐去了哪里?
感受到绿芜询问的目光,白宛只作不知,打了呵欠起身去歇息,绿芜也只好摇头退下。
绣帐里,白宛转侧难眠,满脑子都是白毓稚气温雅的脸庞和慕容琰冷冽荒芜的眼。
好端端的,毓儿为什么到丞相府来,别说是来给窦老太太贺寿的,这八竿子也打不着。难道是为了秦家这几位小姐?不可能!毓儿到底是忠烈遗孤,将门嫡出,世子小侯爷,翩翩少年郎又不是续弦,区区庶女怎能相配,至于那秦月曦却比毓儿整整大了一岁还多呢…这,这万不可能!
前世里,太后可是亲口许诺要为白毓选一位贤妇,纵有了合意的人,也必是太后先动作,断没有让毓儿自己上门相看的道理。
白宛心乱如麻,只能安慰自己:许是哪位同窗挚友邀了毓儿来凑热闹,她多多打听着消息就是,不必如此多虑。
还有,今早在海棠苑「摘花」之事,她也需想个法子善后。秦月茜今日未能得逞,又吃了哑巴亏,若是晚间回去听陆妈妈说了此事,明日必来挑衅。
唉,撞上谁不好,怎么偏偏遇见了他,逼得自己出此下策…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在意了些。
沉寂已久的心有些发烫,白宛硬是摒弃杂念,拿丝被捂了头沉沉睡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迷迷蒙蒙睡到半夜。
白宛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对白毓谆谆教诲:叫他莫要荒嬉,只要好生读书做人,修身齐家,一世安乐…姐姐便于愿以足。
一转脸,又见慕容琰站在眼前,轻捏了她的下颌:「宛儿,原来你在这里,找得我好苦。」
「我…」白宛只觉得自己满口苦涩,呆望着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慕容琰已是眉目欣然,执起她的手笑道:「走,我这就去奏明太后,娶你做裕王妃,可好?」
「不要!」嘶喊冲口而出。
「小姐——是做梦惊着了么?」绿芜警醒,匆匆披衣进来。
白宛一头热汗,揪着被褥的手兀自发颤:「没事,是被子没盖好,捂着了!绿芜,去给我斟盏冷茶来。」
温凉微苦的涩意在舌尖晕开,白宛翻身倚在枕上假寐,绿芜满心疑惑也不便问,只得在案上留了灯,依旧出去。
帐影里有暖黄的光,眼角的泪滑入鬓发,白宛再难入睡。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惠帝元年的那个春天。
她跟随慕容琰大军班师回京后,一直住在太后宫里的芷兰院养伤。
惠帝体恤,命御医不惜代价救治,一个月后,她终于伤愈,可以起身下地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