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为皇后,这些年来除了娄霖灵,还不曾有人敢当面忤逆,现在觉出眼前的外甥女桀骜不驯,对肖素珏的好感立时跌到零下。
冷眼瞧她才晋封几日,衣饰之华美奢靡已直逼三妃,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侄女赵怜儿,亭亭玉立,温婉典雅,顿时觉得高低立现。
当晚,赵便再次安排了赵怜儿去广阳宫侍寝。
欣喜若狂之余,赵怜儿居然难得的一派镇定。众女接连几次侍寝失败,已经让赵怜儿开始慢慢体味到,这深宫里是怎样一种悠长岁月。
她自小精通诗书技艺,心智不是肖氏姐妹这等以色侍人的浅陋女子可以相比的,近日一连发生的许多事,包括凌嫔意外入冷宫在内,都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这深宫长久生存,就不能只争一时之长短。
有了这等眼界,晚间的侍寝在赵怜儿心里忽然变得轻描淡写了起来。
月色如晦,天气有些令人沉闷。
赵怜儿沐浴更衣,素簪柔裙。上步辇前,又随手抱上了自己素日弹奏的栖梧琴。
巍峨空旷的广阳宫依旧寂静无人,赵怜儿没有了上回的焦虑委屈,跪候了一会儿,不见惠帝回宫,便支了琴轻轻弹练着一首新曲子。
琴音微弱,却如清风流水,淙淙入人心。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窗外静立片刻,竟迈步进来。
阴影笼罩下来,赵怜儿抬头,忙停了弹奏,伏叩跪迎。
惠帝嘴角冷漠的抽出一个微笑,扭头去床榻上坐下。
赵怜儿低头悄悄环顾,见四下无人,便打算起身过去服侍。
惠帝却忽然开口:「听皇后说,你琴棋双绝,怎么弹成这个样子?你怕朕!」
收回欲起身的腿,赵怜儿规规矩矩重新跪了下去。稍稍抬头,口齿清楚道:「皇上天子之威,何人不惧。不过今日的琴曲,是怜儿刚刚习得,还未曾领会其中神髓,故而弹奏之间,不免要揣摩一二。」
日日晾在这里,还有心揣摩琴曲?惠帝歪头看着这个几日前还动不动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孩儿,心生好奇。
「你过来。」惠帝斜身依在榻上,手指一点榻畔的矮几:「带上你的琴。」
赵怜儿微白着脸,仍是稳稳捧了琴,走到矮几前。
「再弹一次。」说罢,惠帝已经微闭了眼。
「喏。」没有多言,赵怜儿坐下深吸了两口气,便勾弦弹拨。
少了之前的断续迟疑,一曲《佩兰》清丽、婉转。弹奏之间,技艺已纯熟自然,而意境尚浅。缺乏了本有傲然简朴,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心性。显见得赵怜儿初涉此曲,领悟不深,全凭本心而奏。
琴音流畅,铮铮几下后,渺渺而逝,殿内重新归于宁静。
惠帝缓缓睁了眼,唇畔难得带了两分暖意。目光所及,古雅的琴身上篆刻着「栖梧」二字,尺寸也颇小,断乎不是出自名家哪位之手。
「以怜儿的琴艺,当配名琴。」惠帝含笑。
赵怜儿听惠帝忽然改了称呼,不禁小脸一红,低头道:「奴婢自幼长在外祖母身边,此琴乃外祖母所赠。如今虽已长大,但奴婢每每抚弄此琴便如聆听祖母教诲,必然心意宁静,是以舍不得更换。」
「哦?」惠帝又瞧了瞧那「栖梧」二字,无声失笑道:「令祖母对怜儿的教诲,好生深切。」
循着惠帝的目光,赵怜儿看到琴名,想起当年外祖母赠琴时笑称,望她长大后觅得良人,夫妻和美,如凤栖梧桐…
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赵怜儿刚有些慌神不知所措,人已被惠帝抱去榻上。
「朕便如你所愿。」
…
次日,惠帝临幸赵怜儿的消息传出来,一竿子御史们都冷了心,凌御史的命也不知保没保住,赵家又添一位后宫。眼见得赵氏一族气焰空前高涨,朝臣们渐有隐忧。
兰台殿里,肖素珏听见这个消息,恨得拔下满头笄簪,砸在地上,破口大骂。
皇后赵这次长了心眼,特意着人盯着广阳宫,次日又将探知的情况与赵怜儿所说两下一对,果然不同于肖素珏那些狐媚手段,当即心中大定,越发将赵怜儿看重了几分。
紧接着,赵怜儿晋封贵人的旨意也到了长春宫。
穆太后得知,叹气之下,索性连人也懒得见,除了隔日便遣人去董惟元处赐膳,旁的什么也不管。
第341章自乱阵脚
同在太后殿冷眼旁观的浅夕却暗自摇头。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