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很久,可是因为走得很慢的缘故,所以也许并没有多少的道路,她的指尖是微凉的,被他紧紧的攥在掌心之中,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的,往前面走。
霜降的夜晚,村里人家都在地里忙碌,没有入睡,他们找到村口那一家农家乐里的时候,只有前台的一位胖大姐坐在那里打瞌睡,一见他们就问,“是不是迷路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刚要说话,胖大姐摆手,“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肯定是新结婚的小夫妻,出来玩得忘记了时间,昨天还有那么一对呢,就住在这里没有走。”
清扬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江守宁瞧了她一眼,问,“还有房间没有?”
胖大姐笑着说,“蜜月套房没有了,只有一间普通的双人房,你们住不住?”
江守宁点头,胖大姐拿着一串钥匙走在前头,“哗啦哗啦”走在前头,一边说,“算你们今天好运气,我们当家的在地里没有回来,不然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早就关门了。”
她给两个人打开房间,随手开了灯,又说,“热水在服务台,一会给你们送过来。”
门关上了,灯光亮堂堂的,这一间客房里面是砌的农家的大火炕,靠着后面的那一排山墙,炕沿都是用瓷砖拼贴而成的,上面的图案是胖娃娃骑在大绵鱼上,喜喜兴兴的一番模样,地上摆着整洁的家具,就像是农村过日子的小家庭一样。
清扬的心里没有来由的就有一点点的惴惴,虽然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可是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环境,距离他们原本的生活都是十分的遥远,十分十分的遥远,而因为着一份遥远,原本的熟悉都变成了陌生,有一点点的新鲜,一点点的尴尬。江守宁已经走进去,一面放下东西,又换上拖鞋,对她说,“进去冲一冲,好解解乏。”
浴室很简陋,顶上还□着两排红砖,一进去就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清扬胡乱洗了一把手脸就出来了,出来了才发现,他躺在炕上,一只头倚着被垛,连鞋子都没有脱,已经睡着了。
胖大姐似乎是来过,桌子上放了一支满满的暖瓶,还有两碗小米粥,一小碟腐乳,摸一摸还是温温的,清扬的胃口很好,喝了一碗,想了一想,又把他的那一碗给喝了。
火炕的温度上了来,屋子里暖洋洋的,她觉得脸上开始热,像是烧着两盆火,到镜子前面一看,两片红霞,直和压倒桃花一般,她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理着头发,黑而亮的头发长得长了些,一直垂到腰际上去,她的心中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那样的感觉从来都不曾有过,就像是温存的水,慢慢的,慢慢的湮没了一颗心,那一颗心,慢慢的,慢慢的沉沦在那一种温存里,她走到火炕的前头去,轻轻的伸出手来,抹一抹他高高耸起来的眉峰,他的唇薄薄的抿在一起,他的下巴上还有一点点湛清的胡茬,她有一点点凄凉的想,她会爱上这个男人吗?
就像是自己原本就向往的那样,一个亲爱的人,一个温暖的家,一种幸福的生活,那一种幸福,不要海誓山盟,生离死别,只要温存宁静,默默相守。
爱,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字眼,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清扬发现,她开始恐惧,分明很向往,可是明明又是抓不住的,因为抓不住,所以才会害怕。
第 32 章
清扬只是睡不着。
火炕是热的,从底下热上来,又硬,硌着她的腰和肩背,清扬翻来覆去的,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帘上有朦胧的光,映照进来,照得见天顶上折枝纹路的洋花纸,就连被子都是大红大绿的被面,最最的喜兴的“鸳鸯戏水”的纹路与图案,那样的俗世红尘里的美满与祝福,很土气,很俗气,可是又很新鲜,夜点青灯待天晓,日卧高塌醉乡遥,哪里的一首歌子里曾经这样的唱过,这样的唱过,教人的心底,无端端的就生了错觉,不知道今世何世,今夕何夕。
她的心里惴惴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无意识的翻了一个身,她的身子忽然一僵,侧耳听见门外的狗叫声,人的脚步声,还有压低了的说话声,这些声音混合起来,让在城市里住惯的人们从心理上都起了新鲜的感觉,清扬侧耳听了好一会,声音又渐渐的消失了,而很快的,远处的远处,传来了第一声雄鸡的啼鸣。
清扬渐渐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