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贼船
他们钻过一个锈迹斑斑的铁丝门,进了一辆看不清颜色的车,海澜坐稳后才觉得车内的摆设很眼熟。她问熹光,这不是陈小咪的车吗?熹光发动车子,开始往他家的方向开。路上的车辆开始多起来,司机把喇叭按得剌耳地响。
海澜按下车窗,熹光不容她多想又按上。海澜开始翻五味瓶,陈小咪对你真是另眼相待,我听说她干爸爸有次急用她的车她都不答应,你怎么借到手的?熹光只管专心开车仿佛海澜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海澜擢了擢音响,没弄响,熹光把它打开放了一曲陶喆的歌,海澜又没沉住气,侧过身,熹光一个急转弯,把她闪了一下,她的头砰地撞到熹光的腮上,她听到熹光的牙咯咯地响了两声,而人依旧没什么大反应。
熹光停好车,没先招呼海澜,而是打开了房间的门,然后让海澜去了阳台。海澜说你怎么不开灯啊?熹光把外面的衬衣脱了,借着别家的灯光,她没觉出什么尴尬。熹光的卧室是个大套间,里外都可进入。熹光去浴室然后从卧室直接到了阳台上。海澜说,你把七星海棠搬家里来了?熹光说,店里人太杂,随手拿也看不着。海澜矜持地坐得离熹光很近的绒墩上。这时她看清他身上的肌肉随着呼吸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他觉得心里有种压迫。呼吸不那么顺畅了。脸色也不那么自然了。她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趾尖。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海澜是对这个环境还没适应完全,而熹光刚是想到他如何使面前这个女人安然无恙。海澜说已经有人对我们下手了,是逼我们早点离开。我们?熹光有点搞不清。我来了一个朋友。朋友?你知道你多危险?你还敢叫朋友来?天太黑,熹光明显地压抑着怒火。可他眼睛的焦虑海澜是看得见的。海澜扭过头说,是哥派她来找我回去的。那正好,熹光不仅没有一丝道歉误会的意思。而且还加重证据地强调海澜必须离开的必然性。海澜泪水盈了一眶,你这么不了解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安排?我愿呆哪就呆哪,熹光平喘了口气,把海澜一把拽进怀里,澜,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捱过这一阵,会好的。听话。别闹了。海澜抹了把眼泪,可怜兮兮地问,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事情的原委?我也想帮你,也想你没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海澜感觉到他的热气从鼻息喷出浮过她的肩膀。你怎么会开陈小咪的车?怎么知道有人跟梢?他们想干什么?我又没把柄抓在手里?他们是不是想绑架我作人质来挟胁你?海澜问了一串,她心里既虚弱又担惊。如果两个人真绑在一起了,那她倒没什么,心一横,大不了。可她自始至终蒙在鼓里,觉得知道一点吧,又起不了什么作用。徒增烦恼。熹光推开海澜,被海澜反而抱得更紧了。他腾出手来点了支烟,吸了两口随手搁在阳台上,他的手机铃响了,海澜松开他,让他进卧室接电话,他的烟正被风吹得一明一暗,海澜用中指和食指夹住,学他抽烟的姿势,她用口吹着,烟很快燃了一大半,她重新让它自由地燃烧,烟屑在看不见人脸的地方化为乌有。海澜拨了一下七星海棠的叶子,快开花了的样子,但看不清将来花儿的颜色。熹光不知说些什么,海澜想起盏盏,心里百感交集,谁都不能不管,不管自己,可别人的感受还是要顾的。她想问问熹光陈小咪那儿还能回去吗,她见熹光伏在床上,她顿时骇了一跳,手摸索着四处找开关,从门墙摸到床边,开了床灯,熹光还是没动,她轻轻扳过他的脸,你怎么了?熹光拉她坐在身边的床上,无比灰暗地说你连我都不该相信。海澜看了这张脸,额上的皱纹,用手碾都碾不平,里面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原本陌生的,现在熟悉了,可熟悉到蛮以为不会再忘记时又觉得有些陌生了。她说,送我回旅店吧。我怕盏盏睡了,熹光披了外衣取钥匙,海澜磕磕绊绊地出来。路上,熹光说,别走侧门,从大堂进,以后要走光亮的地方。海澜说,我都快成通缉犯了,我又没犯什么法呀。快下雨了,我开快点,你坐稳了。熹光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海澜听了听,远远地有雷声向这边靠近,闪电从车窗上划出一道黄线,玛卡在春夏常会有这种天气。这种天气容易让犯罪的人心存侥幸。抹来证据。陈小咪也这么说,她说,玛卡的财富,一半是见不得人的。一半是让雨水洗掉了灵魂的。海澜当时不心为然。觉得她是钱挣多了,开始怀念一贫如洗却精神饱满的求志年代。特别是像她这种不缺钱只缺感情的女人。她没头没脑地问,陈小咪会害我吗?熹光说得更没头没脑,上贼船的人不怕被贼卖。海澜说,送我上去吧。熹光说,我看你上去。海澜一口气跑上去,盏盏已撑不住睡了,电视里正演到正邪两派在顶峰山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