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公司高层例会上,惊鸿掠影,想喊,好多话准备了,却像块糖含在喉咙里,没给预习的机会。
李海澜,你还有什么可苦的?你知道你这么个哥哥,是多少人求都没地方去求的?你知道我姐姐,是多少人都不屑理会的?同为妹妹,你知道你比我多多少?盏盏开始烦燥,尽管在公司坐班,空调机一直疲惫地比清洁工还疲惫,可她还是觉得闷。为什么海澜对海涵只字未提呢?宝哥哥玉妹妹分家了吗?手触点了鼠标,点出一个新界面,盏盏粗粗地看了看资料,又点回待机界面,上午要交的会议题纲只写出了题目,一句平时的开场套白斟酌了近半天,怎么想也觉得落了俗套。精力无法集中,想着想着思路便跑到李家的兄妹身上。她有点心惊地想,为什么会这么关注李海涵呢?他与自己会怎么样?
海澜在信中提到出版社推出过的一位作家。盏盏在网上看过别人攻击过他贴子。如果他是一块大金子,那么海澜也能算得上一块大玉了。许多年轻人把大金子当成了他们的精神教父,她知道人出名可以超出常规做事,去开拓别人还未开拓的疆域,这样才可能会成功,如果只是信守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只想收点不太过分的收成,不去垦荒,是不会引人眼球的。别人也会的东西,怎么会稀罕呢。
鲁迅他老人家早就预言:物以稀为贵。
仅仅是海澜的一纸通告,让盏盏悟出了禅机。
一件事太在意了,容易看到它的毁灭性的一面。如果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错搭了一列车,春风里错过,可以在秋风里补过。
丑小鸭
盏盏的日子,依旧一天一天地过。清汤寡水,素衣简出。如果不是为了公司的形象她连润发露都不会用。如果把盏盏和海澜换个位置,她会是更个性飞扬的的一个女孩。从把信折进信封里不到七十个小时,李海澜一脸沧桑的见到了盏盏。盏盏刚下班,穿过大厅,准备一路直线地走回去,背后有人用手指搔了搔她。感觉好熟悉啊。当年前后座的同学,喜欢用这种方式求助难题。盏盏啊了一声,海澜不是跳,却是垂头丧气地叫了一声:盏盏。又坐回她等盏盏的街边长椅上。盏盏走过去,站着看了李海澜很久,海澜挤出一丝笑,把头低下去,盏盏忽然大声喝她,李海澜,抬起头来。海澜被这么一吓,抬起脸,盏盏看到一脸的灰气,她坐到海澜旁边,开玩笑说,怎么像刚从伊拉克逃回来的呢?海澜哭了,说,我失败了。真正看到盏盏想看的这一哭,盏盏却觉得很不是滋味。白天鹅,哭,是令人心疼的。海澜说,盏盏,我想你。盏盏心酸了。跟我回去吧。海澜说,再等会,我不想回家,一进屋子我就压力特别大。盏盏问她,你行李放哪儿?海澜说,放我哥那儿。他忙,我直接来找你。你哥?盏盏有些绕舌。是,海澜静下气来,他也在附近工作。是啊?就你对面的商业大厦啊?明白了,盏盏想。七八年前,是一只,七八年后,是一只长了毛的丑小鸭。哭声,只能令人可怜。盏盏第一回在海澜面前说委屈她的话。太挤了,是啊,为什么要挤在这闷闷的小屋而不去住你哥的宽敞明亮的大屋,那里夜光也是明媚的。海澜撒娇似地说我就想和你挤一张床。盏盏又明白了,不过是找旧感觉来了。以前不在了,感觉还有吗?海澜让盏盏想起了姐姐,可是,她现在讨厌想起她,甚至讨厌姐姐这个词汇,她恶心。阿歪的床盏盏睡了,阿歪做销售,常常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床上是阿歪的气味。这让神经过敏的盏盏如何也睡不下去。海澜也翻来覆去,后来干脆坐起来,叫盏盏说睡不着。盏盏闭着眼说新地方不习惯。你哥哥不担心吗?一问把海澜扑腾问倒了,他还关心我吗。盏盏说,为什么不吃饭呢,我是饿了。我觉得吃了也是白吃。陪你受罪。我神经衰落,越静越睡不着。是空间太小压迫了你,我也时常觉得天花板矮得压住心脏。要不,回你哥那儿睡吧。现在还不晚。海澜赌气地说,不,就跟你睡。盏盏也有些气,都睡不着不能瞪到天亮吧?我明天还得校资料呢。眼睛上阵就打退党鼓,我不活了?海澜反而来了精神:打坐呀。打坐----她摆了个姿势。还来劲了你,我又不是菩萨。盏盏扯上被子对着墙,海澜像故意捣蛋似地更让盏盏睡不着。等没了饭票,再和佛讨。
早上起来海澜要换衣服,盏盏找了好久,没一件拿得出手。海澜自己挑,挑了件以前上学时买的。盏盏说,别穿这件,太旧了,海澜说,这件好。盏盏不让,多久了。海澜说,你说穿哪件?盏盏一时没了垫底:是,还有哪件是更像样?自己觉得过得去的穿到海澜身上就觉得很不像样子。海澜往头上套得这件,挺老的一个牌子,在香港地摊上随便就可以拎起来的”佐丹奴”,省了钱去买的,明黄的棉衫,海澜硬套进去了,盏盏心里有些矛盾,如果知道这只不过是件收藏品,当初就不该一意孤行,省那几口饭。重要的是李海涵还记得吗?扎着柳条小辫的明黄少女。应该不记得了,哪会有闲心去记自己想记的事。海澜不明暗里地说,我找我哥去,晚上一起吃饭。盏盏不想让李海涵带着旧日的回往来记住她,那样她宁愿维持现状。她拦住海澜说,别穿这件衣服见你哥,太丢人了。海澜不在乎,她在乎什么?她感受不到夹在贫富缝里的挣扎,她说她是只扁舟,也总是顺风向上的,即使有隐滩,也总是珊瑚礁,况且她还有个好哥哥,李海涵是不会让她触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