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海棠_作者:葫芦多福(9)

2018-11-19 葫芦多福

  海澜把小公寓彻底参观了个遍。她跟文筠还挺对路,是麻雀窝里飞进两只无尾燕。盏盏不想跟海澜呕气,又主动跑到文筠屋里,三人打闹起来。盏盏是有备而来的,但还没说,海澜先一个人沉默了。盏盏说,你们闹心理病呢?海澜说,我现在讨厌他。盏盏说,海涵多好。海澜说,好像你们是一家人。我要什么了?盏盏黯然了,文筠从中调节,我有果汁呢,一人喝一杯吧。海澜觉得盏盏终究是外人,外人感觉不到她的内心感受。她们是在不同层面上有不同的要求,如果换个位置,盏盏未必肯换。文筠给了她们个台阶下,氛围软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盏盏把果汁兑上了半杯水,她不太喜欢这种加工了的饮料。海澜和文筠对瓶饮。盏盏在想,如果我是海澜,有了这么个哥哥,什么要求都不会再有,哥哥已经满足了内心的要求了,都够了。盏盏和海澜在暗里使劲,两人在拔河,文筠说,我可当不了裁判啊,我还没去考资格认证呢,等我考好了,你们认真较量。

  枯黄色

  如果李海涵知道两个女人为了他等事情尘埃落定。他是事件的制造者,就一定是事件的执行者。每件成功的辉煌,不是光坐在观景台上眺望就可以,而是他跟后台制作人一起忙活。在中国的制度里,政治决定商机,他是一个有着政治生命而又从事商业工作的人。他执行着命令,又发布着条款。他比父亲李大山优秀。李大山从小就把他拿“头儿”来培养,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最明白仕途的魄力。他把他的精明倾囊传授给儿子,他觉得李海涵有这种气魄。这种气魄不是培养的,是儿子天生的。大山的儿子没有理由成为土丘的基因。上天先给了这么好的基础,他如果不充分开发利用,那他不是大傻吗?他从不做赔本的生意。他的精明让他过早谢了顶,前些年买了顶假发戴着,后来看了电视受到启发,觉得自己可以免费给自己的买卖打广告,这就是一种不用贴钱的商标。

  海澜最鄙视这一点。她对父亲哥哥向来看心情。心情好,对他们和颜悦色,但他们也要有求必应。心情不好,可以一整天不说话,仿佛面对没有干系的一干人等。谁如果这时看错了火候,准会挨一顿呲牙咧嘴的批。李大山放任海澜,他在等一个时机,嫁女儿也是精美蓝图的一部分。缺少了海澜,他雄壮的计划就会的一个缺口,他的钱袋子就会漏钱。

  海涵迁就海澜,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妹妹抠点零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不可责备。正因为如此,造就了一个做什么都那么率性而为不顾后果而又挑不出具体错误的丫头----李海澜。李海澜不算娇气,也不狂妄。遇上街上那些讨饭的,她一律视而不见。橱窗里的时尚她也喜欢,但她不买。几年深居离索的生活,没有实际的工作,没有象征性地收入,她将生活支出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她控制得很好。因为她喜欢坐着。

  父亲和哥哥的冷漠,让她无意也无形地花他们的钱,却不买他们的帐。她心安理得。觉得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与其让它们发霉变臭还不花掉。因此她也从未觉得自己寄生虫的生活就是盏盏所说的堕落的感觉。哥哥很早离开父亲打天下,因为他负担着父亲的尊严,父亲设计描绘的精美王国的建筑。她离不开父亲,她需要在心理上鄙视父亲,生活上却依靠他,榨着他的血汗。她并未感到羞耻。谁让父亲生了她。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家。她希望挑起一场战争,越惨烈越好,她要让她恨的人知道多年来她心里的积恨有多深,她的创伤,包括她被剥夺了的爱。她尤其恨海涵。她希望同这个家连根斩断。

  有时候 ,她等海涵回来,半夜了,海涵的脚步静悄悄,她从被里跳出来,光着脚,愤恨的火一次次被巨大的安静吞噬贻净。她一次次又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月光从窗帘的隔缝里泄进来。带点不太明朗的枯黄色的忧伤。

  等天明醒来,房间里,偌大空间,一切还是静悄悄地。她设想过多个幻想,她想提早把她的想法告诉海涵,而她却越来越觉得她心里最牢固地那道防护墙垮了。

  空气里的花香混合的味道越来越分不清是什么了,有丁香,玉兰,似乎还有薄荷,玫瑰,更有那么点茉莉和蔷薇的清凉的细致香。不烂漫也绚丽。水灵灵的青菜在冷气里更是让那些主妇们名利犹豫不决。海澜买了一块巧克力,看着大腹便便地女人提着篮子,耐心优闲地看每个商品的出产地,重量,营养成分,价格,日期,保鲜度。她想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孽子。而她同时又看着她红润的脸上泛着的光泽,当个主妇也是幸福的,至少比没人要的幸福百倍,海澜一直跟着她从一排货架转到另一排货架,她笨拙地移动着身躯,那是天地间的一种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