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海棠_作者:葫芦多福(10)

2018-11-19 葫芦多福

  海澜挑了几个洋葱,洋葱在冷气里呆久了,摸在手里硬梆梆地,这让海澜找到了久往的感觉。吃洋葱的人是幸福的,切洋葱的人是有爱情的,洋葱里面的一种爱,可以让欲哭无泪的人掉出眼泪来。每每买菜,海澜总带两个洋葱回来。压在篮子底下,心里好惬意。不吃,看着也舒服。剥个皮,搁在那儿,永远是随时备用。每天剥一层皮,不是哭,是洋葱辣的,泪很快流下来。很顺畅地,心也随着欢快起来。

  盏盏告诉过海澜,剥洋葱是要放到水里的,否则等到切时可就泪流满面了。海澜很不屑。她要的就是一样不用去掩饰哭泣目的的哭泣。虽然她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可也并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许盏盏哪里比她差,只不过是她整天抛头露面。而她李海澜,庭院深深深几许。她宁可和盏盏倒个位置,换取心灵上的自由,不必担心某一日亲生父亲对她的感情暗算,把她卖了。给哥哥当仕途上的铲土机,这算不算是一种可怕?她和盏盏一样,受过十几年的教育,知道洋葱该怎样去吃,但许盏盏未必体会她一坐几小时头脑飞快旋转的痛苦。这个定律维持住了,就是几年。几年下来,她还是学生身材,学生头脑。她不忌讳别人说她幼稚,幼稚地可笑。但她忌讳盏盏说她不愿长大,还停滞在喝水还用奶瓶的阶段。她不渴求荣华,但她需要执著。海涵有过两次饭餐时间回家。两次都看见海澜在剁洋葱。海涵笑过海澜,像剁猪食。海澜把刀举向了哥哥。洋葱沙拉摆在桌中间,其实就是个点缀,不会有人去吃它。

  海涵不会多想,妹妹就是妹妹,吃个洋葱有什么问题?他不过一个月碰过两回,两回妹妹吃洋葱,正巧让他碰见,他不会看出什么不对。不对的问题他已经错过看的时间。他印象中的妹妹就是如此,不拘泥于形式,有时自个哭哭也很正常。谁没有烦恼,没有烦心的事?自己也想哭,只要工作允许有这么个机会,他一定纵情哭泣。如果他知道海澜的洋葱有这个功效,他一定会对妹妹刮目相看。兄妹俩可以商议办个家庭洋葱市场。海澜现在不期望海涵能停下来同她坐在一起。期许过了头的东西就如发了霉的食品,原本并容的发生了化学反应,该扔的时候到了。如果硬要冒险,也不会有什么肺腑之言。

  她可以每天去赚海涵的零用钱,赚多少,得看她的兴趣。她现在世界范围内把这也当成一件事来做,因为,她得费心想。每日的花费不必向海涵报帐,但至少得让海涵有个底,对每天的大致有个限度。海涵留给她的钱不多,但足够她一个人的花销。她把扣除的剩余放回到钱的所在。通常是书柜的最下一个抽屉。海涵照例每天往里放钱,海澜照例每日往里花钱。包括她私下扣除的部份。每日不多,但可以积攒,日子一长,就渐渐让海澜的数目有了可观的价值。买一些平常比较贵的物品,去高雅的场所消遣一下,海澜并不感恩哥哥。这件事做开了头,直到筹集下一笔数目时,她已经觉得这是花自己的钱,她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任何人。别人也不知道她挣多少钱,这钱是从她的钱夹里抽出来,谁也认同这会是她的钱,没人要告她。尽管藏匿钱的包也是靠这招数变通而来。

  夜,真好

  海涵不会清点钱的进存,他不会愚蠢地去对妹妹怀疑。因为妹妹总是够花,没有向他额外索取补贴。他平日所见,也总是老样子,妹妹不钟情于打扮,不喜欢交朋友,她喜欢书,顶多是书的支出。她也不吃什么好东西,冰箱每日贮存比他还要省俭。他也给妹妹叫过外卖,可是在冰箱里总是搁到遗忘。他忽视了过问,忽视了脆弱,忽视了造成哀怨的一切生活细节。他原本可以把崇高伟大削减一半给妹妹,妹妹原本可以做个好妹妹,这只是等到后来,关于坏的忏悔。

  海澜现在开始讨厌盏盏的活法。盏盏不停地撒谎,虚伪。她讨厌她和她在一起时,她总摆出一副什么都懂的姿态。别人都觉得她的柔弱是因为在幸福坛子里泡久了泡得发芽。盏盏则像一个苦主,被人一气呵成地宣扬她的良好德行,似乎她的苦都因数海澜的太过幸福造成的。虚伪是大家在共同分享的快乐剂。盏盏在没人时述说听到的笑话,说有个同事编了个笑话,说有些幸运儿,活像地主的傻儿子,虽然傻,可依旧是个宝贝儿。海澜越听越不味,她是傻吗?盏盏不是针对她,可她却敏感。她也勉强可以在这笑话里凑个数。这不叫恶作剧,有盏盏就得有海澜,否则地主的儿子还会傻吗?海澜拒绝了盏盏的一番说教。她愈来愈麻烦地难以排遣每次见盏盏后内心加重的压抑感,越是信赖的人,越想把所有的苦向她倾诉。而是这样,内心积累的泡沫就越多。像在盐表面涂的一层奶油,下面始终还是咸的。因为信赖与伤害是成正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