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借着定魂珠,将墨央这一生尽数感应,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着,捏紧,又放开,窒息,又松气间,百般煎熬,痛不欲生。
她蹲在地上,揪着心口,
“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样一颗心,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墨央却微微笑着,
“我留了这记忆在这里,不过是有一缕残念未曾实现,我想让你助我,最后再见他一面。最后再见他一面,就好。”
如今她只残留一缕幽魂在这记忆里,能助她的,只有她了。
九歌眼前一晃,回归现实。
门上的悲伤尽数消失,全部归于了她体内的定魂珠内。
此刻天色已经泛白,借着记忆中看到的景象,九歌携着墨央的那缕幽魂,直奔容天玄的所在。
☆、但愿永世不再相见
自从墨央死后,容天玄开始独宠闻皇后,日日与她亲近,想要什么便给什么,连带着闻家宗族强大到如今越来越难以控制,可老皇帝浑然不觉,整个后宫早已是闻家的天下。
年过半百的老皇帝,须发灰白皱纹满面,不复当年俊朗模样,躺在锦绣绸缎之上,胸前揽着闻皇后,手脚微微蜷缩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时隔十多年再见,墨央站在床前,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人,只是缓缓的闭了闭眼。
十五岁遇到他,嫁给他的时候是二十二岁,死的时候,是二十八岁,她陪在他身边整整13年,可自她死后这二十年里,他却从未去坟前看她一眼。如今幽魂归来,再见,亦是他与她人依偎安眠的场景。
一个人,竟然可以如此凉薄。
睡梦中的容天玄,忽然浑身一颤。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无亲无势,受王兄王弟们排挤,身为皇室,一个上得金殿的臣子都可以对他视而不见,满心抱负无以施展,只能愁苦得借酒浇愁。最阴最暗的时候,一个穿着墨衣的姑娘出现在他的面前,姑娘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我陪着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帮助你,直到你得到你想要的。”
他不敢置信,可那个姑娘,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却真的一直陪在他身边,兴盛荣辱,片刻不离。
这一场长长的梦境里,他将自己与墨央相识相知一一经历了一遍,在那个至高无上无人敢质疑的位置上坐久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今日,能在这里安然睡着,全是因着那个墨衣姑娘的爱,可他,却放弃了她,甚至,杀了她。
虚无的梦境终结在那个他被墨央救下安置在山顶的小木屋里,二十多年了,这里,竟然还是当年的模样。
屋子前是一片云海,那时他时常与阿央并肩坐着看日出,他们商谈过后来的一切,朝霞万丈,一切都那样美好。
他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悬崖边,坐着那道安静的墨色身影,晨风扬起她的发丝,她忽然侧目,露出了那样温柔干净的眉眼。
“阿玄,好久不见。”
他有些颤抖。
他记起了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记起了自己,是如何把这样好的姑娘一点点逼疯的。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想要碰一碰她。
“阿央....是你吗....”
墨央走到了他面前,一步一步,背着万丈金光,面目温柔一如当年。
“阿玄,你既还记得我,又为何,从不来见我。”
容天玄浑身一抖,墨央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的。
心腔陡然崩塌,容天玄像失了骨头瘫在地上,目光涣散,
“我怕,阿央,我怕见到你,甚至都怕想到你,和你有关的一切都让我日日噩梦,我努力让自己忘记你为了我做的那些,才能在这些年里好好活下来,我甚至告诉自己,是有闻翩跹我才有今天,”他伸手捂住脸,“你很恨我吧,当然要恨我,是我辜负了你,是我害怕你会夺走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是我害死了你,若是...若是当年你没有遇见我,那该多好....”
浑浊的泪从指缝落下,容天玄辉煌半生,只有在墨央面前,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这样的锥心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欺骗自己,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他才能活下来,安然享用墨央为他争来的这一切。
墨央蹲下来,轻轻抹去他的泪。
他已经这样老了,眼角都有了深深的皱纹,眉心因为常常拧着,已经有了深深的沟壑,他的头发也已经白了,是惨淡的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