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的嘱托?”方肖哭得迷迷糊糊,哪里能完全把曾玉儿的话全都听得进去,只是听到说起张勇刚临终嘱托,他的身躯却是一震,竖起了耳朵。曾玉儿先是见他对自己的一番劝解置若罔闻,心中也是暗暗着急。此时见他听得跟师傅有关便是凝神静气,心中也是暗喜,嘴上道:“是啊!前辈临终前可是和万毒谷师兄妹定下赌约,你若是不着意输了,师门声誉尽毁不说,怕是前辈九泉之下也是不得瞑目。”
曾玉儿心中也知道万毒谷的毒极不一般,更何况还是黄蜂尾的独门绝毒。此时为求哄得方肖抑制悲伤,哪里顾得了许多,只能拿他师傅临终之时定下的赌约来诓他。这一招却也管用,方肖听得赌约之事,心中也自思忖:“是啊!师傅将天机一门荣辱尽系我身,我若是不能完成他的遗愿,如何对得起他?”一念至此,也不再哭泣,有衣袖抹了抹眼泪。曾玉儿见得不住点头,却在一旁道:“这样便是了,你师傅想必也欣然见到你如此。”
方肖听得她说一句“你师傅”鼻子又是一酸,差点又滚下泪来。他心气极高,一向有泪不轻弹,先前痛失师傅,悲痛难当间落下眼泪。此时方念及身边还有一女子,如何好意思再落泪惹人笑话。他也不抬头,怕被曾玉儿看到又红了的眼眶,只是低头将张勇刚抱出。曾玉儿不知道他欲往何处,只得跟在其后。
此时已是夜色沉沉,他在街上走了多时也无妨,若是大白天里看见他抱着一个死人走在路上怕是不妥。曾玉儿也就这般跟着他穿过数条小道,寻得一僻静处,竟是在城郊了。方肖也不迟疑,放下张勇刚的尸身便低头刨土。
曾玉儿见得他刨土,心中也是知晓他是要就地葬了张勇刚。她本欲上前帮忙,却又停住。见得方肖将刀弃置于一边,只是用手不住刨土,指缝间满是黑土仍不肯休。她也是心思玲珑,知道他和张勇刚感情亲厚,是以不肯用刀掘坑,只是以手刀一点点挖。想到这些,她也不插手,只是看着方肖一下下挖得很是认真。
方肖挖了多时,待得手指挖出血来也不自知,终于挖出一个深深的坑来,双手已经鲜血淋漓。曾玉儿看着他双手早就不堪入目,血泥混作一团,心中也是不忍,叹道:“你莫要这般折磨自己了,还是早日将你师傅葬了吧!”
方肖听得也不说话,将张勇刚身躯放入坑中,缓缓将泥掩了供作土丘,拿一块木牌紧紧插上,权当是师傅的坟墓。他身上有伤,方才又抱着师傅尸身走了数里路,还刨了大半天的土坑,将师傅葬好。做完这些已经是玉兔半坠,瞧着天色已是半夜时分,他站起身来,背部轻轻抖动,终于不敢动作太大让身后之人笑话,一滴眼泪终究忍耐不住滴在面前无字墓碑之上,声音清脆地浸衽开来。
曾玉儿瞧着他落寞萧索的背影,心中颇不是滋味,虽是为他延得数月性命,却也不能为他尽数解去体内绝毒。正自思忖,却见那身影微微晃了一晃便重重倒在地上。
“方少侠!”曾玉儿见得他突然倒地,心中也是紧张,不知道是不是黄蜂尾的毒发作了。她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将右手轻轻搭上方肖左手脉上,只觉其经脉时而缓沉凝滞,时而急促虚浮,气息也甚是不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居然能将他的经脉紊乱成这样。
其实方肖体内之毒只是慢慢折磨方肖,也不至于这么快便发作得这般厉害。只是他方才封印中真气鼓动,搅得经脉大乱。现在又连番劳累动力,体内真气顿时又开始乱窜,那股毒便也随着真气四处流窜,哪里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曾玉儿也不再迟疑,将其缓缓方平,运起一丝真气向他体内缓缓渡去,却觉得真气寸步难行,渡进去如泥牛入海再无一丝回应。她心中讶异,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再次鼓起内力,连续几次均是没有效果。她伸手探了探方肖的鼻息,却觉得呼吸绵长有序,竟然已经睡去,想来日间发生的一切让他身心俱疲。曾玉儿心中微微安定,举目四望却是空无一人,只得就地坐下干等。
望着那没有刻字的木牌,曾玉儿只觉得日间一切仿佛一场噩梦般,之前还谈笑间退敌的解刀狂客转眼便已安静地躺在那土丘之下了。人生当真是无常至极,残忍至极了。此时月亮已是渐渐沉下去,夜色愈发黑沉,仿佛要把一切藏入其中。隐约听得方肖梦中呓语:“玉儿,玉儿,为何要弃我而去?师傅走了,你也要走……”他也是神志不清,之前一直将胡离当作曾玉儿,叫玉儿也是成了习惯。饶是日间已是明了她的真实名姓,此时也是下意识喊出了玉儿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