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枝,你要知道,我不过是帮你瞒下一件细微之事,你便感恩戴德。若是我告诉你,我枉顾我十七年来坚持的道义,放弃为之隐忍修缮十七年的兄弟之情,而当着天下所有人的面接下影门,也是为了你呢?
为了你不再像两年前一样生死未卜,也为了不再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你说你会偿还,可是我又能让你拿什么偿还呢?
苦笑一声,顾止淮放下了珠帘。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赌局,谁先动了心,谁就输了。
他想起宋寒枝方才神色认真,脱口而出的一句:我不后悔,亦是心神荡了荡。
那便输了吧,我也不后悔。
楼下传来繁杂的脚步声,被顾止淮安排在宫里,已是许久不见的王敬攸突然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主子,刚刚接到消息,皇上午时中风,现在已经在寝殿里昏迷不醒接近一个时辰了。去看病的太医都说,皇上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天灾人祸尚在,正是谣言四起的时候,楚怀远这风中的也太不是时候。
“蠢货,既是午时发生的事情,为何现在才说!立即传下去,楚都各道宫门派重兵把守,自现在起,任何人不能出宫,但凡要进宫中的人,须得搜身三次。任何人不得言论此事,违者处死。”
“是。”
“楚都内还有四处已经被证实的细作据点,不用等了,立即派出狼卫,明天日出之前,我要这四处地方没有一个活口。若是逃了一个,所有人提着人头来见。”
“是。”
镇远王存了心不让他好过,楚都内四处安插探子散播谣言,为的就是这一天。只是顾止淮没有料到,这一天竟来的这么快。
当今楚王楚怀远征战一生,待平复河山,已是将近花甲之岁。常年的征战让他身体不堪重负,膝下子嗣亦是体弱多病,唯有一个楚秉文平安至今,却也是个言语不通的傻子。
若是楚怀远一死,那必定要扶持楚秉文当皇帝,他相信,到时候不止是镇远王,天下所有怀有异心的人都会按捺不住,造反一事,只是早晚而已。
他的手攥成一团,顾遂锋阴恻恻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楚都变天了。
当晚,楚宫兵马来往,严防部守,冲天的火光将人心映照得惴惴不安,所有人都是识相地闭了嘴,城墙上挂着的一排排尸体在夜风下摇晃,皆是一群乱嚼舌根的人,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越发深重的夜色里,赵家大门紧闭,府内却暗暗地生了光,赵寅的书房内,影影绰绰的烛火下,立着眉头深蹙的三个人。三人面前,是一堵厚黑的石墙,仿佛隔开了无尽的秘密,昏暗的烛光里更显神秘。
“爹,消息可靠吗?若是……”讲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这女子,恰是那日宋寒枝在赵府内翻墙时撞见的人。
宋寒枝以为她是赵成言的小相好,实则不然,这女子叫赵攸宁,是赵寅年纪最小的幼女。彼时两兄妹正在屋里商讨事情,宋寒枝大刀阔斧地翻墙,二人是一点不漏地看完了。
“现如今,皇上在宫中生死未卜,顾家又把楚宫围得滴水不漏,我们的确不该贸然行事,可若是错过了时机,日后要想成事,怕是也难了。”赵寅亦是举棋不定。
赵成言静静地听完,烛火下如玉的脸渐渐恢复了神色:“爹,你可还记得长姐送来的密信?”
“信?我自然是记得,可歌儿说的未免太过轻巧,见机行事,还要我们相信那个……”赵寅一时没有说下去。
“爹,长姐自小聪慧过人,她既然这样说,就必然有这样做的道理。现如今举棋不定,倒不如听长姐的话。”
“可是,若是这样,皇上的计划不就乱了吗?”问话的是赵攸宁,“皇上这局棋,已经布了好些年,要是乱了……”
“那便乱吧,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若是那位真的想出了更好的法子,我们不妨试一试。”赵成言目光沉静,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长姐信赖的人,必然不是俗辈。
房内安静了一晌,过了许久,赵寅的脸上才闪过无奈,缓缓点头:“那便依你的。”
赵成言轻轻一笑:“爹不必多虑,我一直很相信长姐,说不定真的有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