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委屈地跟在他后头,“夫人,我拦不住他。”
惠明法师握着好大一根锡杖,按照他的等级不该配有这么高级的禅杖,肯定是从哪里顺来的。
“且慢!”
他说。
“夫人,我神行太保卓刀泉愿意硬接你三掌,可否饶了红娘姑娘?”
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啊,卓刀泉差点没叫出师太。
老夫人如何想得到还有这一出?气得直哆嗦,偏偏面对这等莽夫没法和他讲道理。于是把气撒到红娘身上,打是不敢打了——
“我道你个小贱人这般嘴硬,原是不知廉耻,早和人搭上,带坏了我儿莺莺!”
路珞瑜看着赶来救驾的猪队友,又气又好笑,旁若无人地嗔道:“你来做什么?还嫌不够混乱?”
郑氏也和他说话,尽量保持克制:“惠明和尚,我崔家家事与你何干?你突然闯入我崔家女眷居住的内宅,意欲何为?说不清老身今天要告到法本主持那里,开除你的佛籍!”
卓刀泉刚才还扮演张无忌,下一刻换了一副没皮没脸的表情:“老夫人这话就见外了,和尚我没有佛籍。我不是和红娘有婚约么,红娘没有双亲,到时候还得夫人做主,小婿算是你崔家人,听闻这边吵嚷,想是那孙飞虎余孽上门寻事,特来保护夫人。”
郑氏被他怼得面容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尤其这无赖特意提了一句孙飞虎,言下之意就是提醒老夫人再有权势,面对不要命的歹人仍旧束手无策——没错,正是在下。
路珞瑜脸绷不住,选择站在郑氏这边:“疯和尚滚出去!胡言乱语,有你何事?”
惠明和尚立马怂了,赔笑作揖往外走,“那小僧就在外院护持老夫人平安,打扰了、打扰了……”
锡杖哐啷一声,撞在门楣上,和尚赶紧调整位置,出去还贴心地关上门。
被他一搅和,郑氏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怒气值一个大招都没成功放出来,路珞瑜见好就收,卖个乖伏地认错。
“事已如此,小姐和那张生情意相投,夫人得好休便休,何必苦追求,常言道女大不中留。”
郑氏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余怒未消,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骂道:“这事情都是你个小贱人惹的!”
“夫人说错了,不是怪我红娘,也不是怪张生、小姐,实是夫人之过。”
“你这贱人倒反咬我一口,怎么是我的过?”
“都怪夫人言而无信,那日当着僧众的面答应下把小姐许给退兵之人,后来夫人嫌弃张生无权无势,有意赖婚,叫小姐叫他哥哥。既然夫人不肯玉成其事,只合给他一些盘缠金帛,打发他上京去。不该留他在寺中住下,使得怨女旷夫,早晚相窥视。现在木已成舟,老夫人不平息此事,一来辱没相国;二来那张生如果异日名重天下,问起我崔家恩将仇报之事,反而要受辱。即便告到官司,也是夫人治家不严。红娘不敢自专,乞望夫人莫如恕其小过,成就大事。干脆成全他们,便可洗去污点。”
郑氏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思忖良久,终是无奈地叹口气,红娘所说的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罢了,红娘你去把莺莺和那张生一并找来。”
老人家闭着眼,背靠在椅子上,心中疲累。她为崔家尽心尽力,老之将至,女儿不肖,为之奈何?
☆、结局
夜凉如水,书生穿着那件长袍,坐在亭中。
张君瑞离家赴京赶考,已经在河中淹留近三月。来时春晓,一雨秋深,婵娟误人,让他一度放弃了进京的念头,说是在寺中税居寻个清净好好温书,实际上几十天来没有一天得清净,吵吵嚷嚷、慌慌张张,空空消磨了时光,所幸愿望得偿,最后这一个月,醉卧温柔乡。
直到今天,莺莺的母亲叫他过去,书生心中恐慌,以为不济也要受一顿骂,可板着脸的郑氏,从头到尾没几句话。她说她同意把莺莺许配给自己,唯一的条件是,崔家世代显赫,哪怕如今式微,也不招白身女婿,要给他治装,择日进京参加今年的秋试,崔家给他养着媳妇,如果他谋得官职,便回来风光大娶。
还有一句话夫人没说,张珙自己明白,如果落第,可能莺莺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崔夫人很冷静地处理了这件事,并让崔莺莺搬去和她同住,也就是说,张生即便留在寺中,亦不可能再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他自己明白,眼前的欢愉是暂时的,为长久计,不能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