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丫头,进来吧。”卫老爷子声音闷闷的,似乎气急了。
林迤连忙快步走了进去,只见苏老爷子面色铁青的坐在案几之后,而卫老爷子则毫不顾忌形象,坐在台阶之上。
“那年,你父亲还没娶妻,那年的靖北王也声名赫赫,因为我们同姓,他一直很喜欢你父亲。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心善,在王府看到一个婢女被人责骂,出言说了几句。第二日,那个婢女便被靖北王送了过来。”卫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林迤忙扶住了他。
“那就是子良的母亲了。”
“靖北王就是……”
“靖北王也姓卫,名慕青。他这一生也如他仰慕的那个人一样,保家卫国、却终究没能马革裹尸。”卫老爷子颇为伤感,坐回了屋内椅子上,“他将那个婢女送走后的第十天,下狱了,罪名是叛国通敌。”
“若非他叛国通敌,那北夷人如何得知北疆布防。”苏老爷子冷冷插了一句。
卫老爷子沉默了许久:“有些事,你不知道。”
眼看二人就要怼起来,林迤忙插了一句:“后来呢?”
“也就是那时候,你的师姐他们两,死在了北疆。”
林迤知道,那是北夷人大举进攻的一年,直打到京城外才被慢慢反攻了回去。
“我一直认为他不会叛国,在内阁维护他,也是因为这个,为先帝和当时还是皇后的陛下不喜,最终,在靖北王全家处死后,致仕了。还是因为这个,你老师十几年不肯见我,最后一次是你大哥五岁那年,我回澜溪之前。”
“明渊兄,你早就知道子良那孩子的身世了吧?”卫老爷子忽然问了一句。
苏老爷子没有说话,闭着眼。
卫老爷子嘿嘿一笑、颇为凄凉:“卫家或许逃不掉了,或许没有再见之时,明渊兄,真的不肯再看我一眼吗?”
“老师……”
“罢了,回去吧。”卫老爷子佝偻着身子,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十岁,步伐却还很稳。
回到卫府,却正好遇见来退婚的成御史家的管家。林迤扶着卫老爷子,听到那一句:“我家老爷本是因和大人交好,却不想大人明知是叛贼之子却来与我家结亲,当真伤我家老爷的心。今日若是旁人,我们家也断不会退亲,可是成家在北疆死了多少人……”
林迤看到卫慕儒雅的脸微微扯动,卫老爷子在林迤的搀扶下走入大堂,对着一个管家弯腰:“此事是我卫家对不住成家,该退……该退……”
待得成家管家走了之后,卫老爷子才道:“当初你夫人定下这门亲事,不曾知会你,如今退了,你却要知会她一声。”
成家人走后没多久,便有禁卫军围住了卫家,不许人随意进出。
第二日,卫老爷子和卫慕便出门。林迤作为唯一一个家中有秀才身份的人,坐镇大堂,然而其实她满心的焦虑。卫家怎样先不论,卫桁必然毫无生机。
是,她承认她一直幻想卫桁不是她的兄长,也幻想成家退亲,可是,她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连见也不能见到他。
当年,北夷人席卷北疆至京城外,多少人家破人亡,便有多少人痛恨靖北王的叛国,恐怕这次卫桁在牢狱里不会像上次那样安然无恙了。一想到他此刻可能在受刑,她就痛恨这个社会,一人犯罪牵连整个家族。
午间的时候,禁卫军忽然撤了,林迤看着空荡荡的门外忽然拔腿就跑。然而,作为一个京城人,其实她对京城一点都不熟。还是只能默默回到卫府,去找常叔。
“喂。”
不太熟悉的声音,却很傲娇的语气。
“看在前几天陛下姑姑夸了我几句的份上,带你去见他。”文俊骑着他的白雪骏马,一脸不耐烦。
林迤忙道:“他还好吗?”
文俊懒得搭理,待得卫府的马车出来一马当先便去,根本不管马车跟不跟得上。
天牢的人本想拦,文俊手上金黄的令牌随手扔了过去,惊得狱卒登时跪了下来。
“你自己去,我可不想听女人哭。”
林迤此刻哪有心思去反驳,跟着狱卒往里走,天牢比京畿县的大牢档次高了太多,丝毫没有阴涩潮湿的味道。在无人的牢房前,林迤将整个钱袋都塞了过去:“我大哥还有劳烦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