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他假装无意地散步到她的学校,坐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默不作声地等。期待她下课,期待她下楼,期待她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他,然后惊喜地小跑过来,问他怎么在这里。
他设想了无数种相遇的场景,连起来,在脑海中串成一部电影的脚本。独独没有设想到,他们根本未曾相遇。
那么大的学校,哪怕他已经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遇的概率仍然太小。
“我想,”雨水打在玻璃上,他的声音也泛着潮,“是天意不让我们遇见。”
他拉不下脸去找熊恪问她的联系方式,也没办法纡尊降贵去问程西西。无论哪一种,都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他宁愿苦笑着叹息,“我们的缘分,好像到头了。”
窗外风声骤急,暴雨敲打玻璃,远处雷声不断。
姜竹沥望着他,心里发涩。
人的气度来自方方面面,她从没想过,有生之年,段白焰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他的家庭,他的学识,他的人脉,他的每一项,都让他拥有冷漠傲慢的资本。所以他可以任性妄为,可以不管不顾,可以偏执极端。
然而现在,他才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开始信命,开始颓然地说,人力已经不可为,剩下的都是天意。
他身上的不可一世日益衰颓,而一切改变的根源,都来自她。
是她让他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就……”他缓慢地形容,“那一次开始,觉得,也就这样了吧。”
——好像没有办法了,我跟她只能走到这里了。
我没有尽过力,未来也没机会尽力了。
“可是等到你真的回来了、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他微顿,眼神幽深,“我又觉得,还是不想放开你。”
怎么样都好,想把她留在身边。
“不想再重复分离……不想再第二次,放开同一个人的手。”
雨还在下,白光闪过,闪电撕破夜空。
“不是……”姜竹沥突然觉得难过,她攀在他肩上,小声嗫嚅,“我看见了的……”
她看见他在楼下。
可她纠结着犹豫很久,然后绕开了他。
段白焰瞳孔猛地收缩。
他避开她依靠的动作,强硬地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我这些年,跟你分开的时间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爱还是恨,始终不能放下。
“你呢,”他眼中掀起巨浪,“你有没有哪怕一分一秒,想过我?”
“轰隆隆——”
远方惊雷不断,“咔擦”一声巨响,一棵小树被拦腰折断,正正地砸在车前。
车内一片寂静,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她回复。
气氛紧绷得像是水珠崩盘的前一秒。
然而下一刻,毫无征兆地,她看着他,一颗泪从眼中滚出来。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她攥着毯子,沉默着哭泣,滚烫的眼泪流过他冰凉的手指。
段白焰想,如果他的心能再碎一次,那应该就是现在了。
他失望至极,声音发哑:“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姜竹沥被他钳着下巴,哽咽着说不出话,仍然用力摇头。
他抿唇,语气里有不确定的试探:“你仍然关心我。”
——何止?
姜竹沥在心里苦笑。
这些年,她养成了习惯,但凡他的电影上映,她都要去看一看。
很多导演一出国门就销声匿迹,他却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限制,能让国人喜欢的东西,同样讨外国人欢心。
波士顿电影节时,大街小巷挂满大师与新秀的海报。
他的照片和那些耳熟能详的前辈们放在一起,面对镜头时眼神有些冷厉,再仔细探究,其实他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她为他驻足,隔着薄薄一道玻璃,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她的同学解释,“我和他,也许曾经相爱。”
大学老师曾经告诉她,人的性格并不存在好坏之分,如果一个人可以长期建立起某种自我防护机制,一定是因为,那种机制曾经在过去某个时刻,保护了他。
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他,与他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总是表现得偏执、固执。他控制她,可这种冷漠到近乎无情的性格,也降低了他对外界的褒贬的反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