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男人握着剑转过身,剑光晃得狄扉睁不开眼睛,她只能用手捂住眼睛来缓解这暂时的不适应,而在放下手的那一刻,有一双眼睛在距离自己咫尺的地方。
狄扉想着,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与那双眼睛对视时,自己在那双眼睛里面所看见的东西。
是空洞。
是绝望。
是冷漠。
是肃杀。
最重要的,那不是一个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恶灵的眼睛。
因为狄扉在那双眼睛里面,看不到一丝的生机。
“竟然是个驱灵师?”
染血的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言语之中却满满的都是讥笑:“不过一个小娃娃,空有了一副血统罢了。”
“救命……”
还不等狄扉反应,那个男人便收敛了自己的笑容,风驰电掣之间,右手已经紧紧扣住了狄扉的脖子,而她,只来得及喊一声轻到仅仅自己能够听见的救命。
“你想要活吗?”
脖子被掐住,狄扉只觉得一瞬间脑子犹如失重一般,四肢百骸瞬时就都失去了力气,她犹如刀俎上的鱼肉,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可是狄扉还不想死,虽然活着很辛苦,但是她还不想死。她只能绝望地蹬着自己的双腿,双手无力地抓着男人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右手,拼尽了全身力气又喊了一声:
“救命!”
咚!
狄扉摔在了地上,男人放开了他的手,狄扉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脖子上火辣辣得疼,过了许久才能够勉强从地上坐起来,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给你两个选择,或者做我的奴才,或者——”
“我做!”
几乎是下意识的,狄扉就满口答应。
似乎是很满意狄扉的表现,男子勾起了嘴角,站起了身子,转身踏出破庙的门槛,说道:“走吧。”
狄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却觉得背后一阵刺痛,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摔在地上时,后背竟是撞出了好大一片淤青。
“快点。”
从破庙之外,传来男人的声音,狄扉毫不怀疑,倘若自己刚才敢说一个“不”字,那么自己此刻便就应该同那两个满身血迹的男人一般,躺在地上,死了。
忍下身上的钝痛,狄扉咬了咬牙,朝着破庙外小步跑了出去,在踏出破庙的时候,狄扉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血,
流成河。
将地上的积雪全部都给染透了,大街上七零八落的,全部都是人的尸体,还带着些许尸体主人生前的余温,将这个夜,给衬托地更加静谧,更加可怖。
“吓到了?”
男人背对着狄扉站立在月色下,手上的长剑还有血滴滑落,掉进雪地里,染出一片绯色。
“不……怕。”
“也对,驱灵师,怎么能怕血呢?”
那是狄扉第一次遇见百里湛的场景,虽然至今为止狄扉还不明白,为何当初明明起了杀心的百里湛,会放过自己,也是自那以后,狄扉成为了百里湛府里养的众多杀手之一,一晃眼的功夫,竟是在太子府度过了十个春秋。
而今日是狄扉十六岁的生辰。
她收起了手中的剑,用绢帕抹去了沾在上头的血迹。
自从十年前,她跟随百里湛离开,从第一次亲手杀人开始,直到如今,已渐渐麻木了恐惧与害怕。手起刀落之间,一条性命的流失,她已不再吓得瑟瑟发抖,每日夜里,也不再被凄厉的鬼声,扰得一整夜一整夜地失眠。
她是驱灵师的后裔,却帮着恶灵去迫害自己的同族,若是父母在天有灵,怕是恨不得从未生过这个女儿吧。
是的,百里湛,那个嗜血的男人,他就是恶灵。十年前匆匆的一眼,狄扉并没有看错。百里湛出生的时候就是个死胎,她的母亲也因为难产而去世,他的父亲,动用了禁术,拿了一百人的精魄换回了百里湛的一条性命。可是救回来的也只是一个怪物,空有人形,其魄为鬼,即为恶灵,且每一年都要吸食一个驱灵师的精魄方能续命。
自然这等宫中辛密,不可能随意让外人知晓。
而狄扉作为百里湛用来猎杀驱灵师的工具,她即便不想知道,也自然会有人告知于与她。
因为:
百里湛,是月灵王朝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