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此人,太过目中无人,言行偶有离经叛道,若委以重任,必不能承担,恐还危及社稷。榜眼太过迂腐,做事必定一板一眼,创新不足,但也不会出错,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交与他,不必花费心思。而状元见微知著,有分寸,又有自己的想法,若是能衷心报君,为社稷幸事。”
我笑了笑,夸道:“阿弟说得不错。”
一听我的夸奖,阿弟原本还故作老成的模样立时绷不住,拉着我差点跳了起来:“阿姊说得可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阿弟心下高兴,非要拉着吃我亲手做的黄豆酥,我架不住他的纠缠,只能应下,让他先回书房做功课,做完了便给他送过去,起初阿弟还有些不乐意,眼见着我佯装要生气,这才一步三回头回了上书房。
我揉了揉额头,对身旁的婢女吩咐:“让人去查一查这个状元。”
“是。”
婢女应声退下,我则去了御膳房,阿弟讨要的黄豆酥,若是不给他做,虽不至于有什么大碍,必定会惹得他不高兴一晚上,我对他教导严厉,但在这些事情上,我还是乐得去惯着他。
父皇驾崩之前,我于他床前侍疾,特意交与我一枚翠绿扳指,告诉我此物能够号令暗卫。皇宫素来养有暗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我不知道的是,这暗卫的规模足能与一支军队相比,且都是死卫,这些人自小便被带来训练,多是孤儿,干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包括暗杀、调查文武百官那些见不得光的私事。
故而那些大臣当初虽多有不服,却无一人真正做出弑君谋位之事,除了三方势力的牵掣,也多有对这暗卫的考量和忌惮。
等送了黄豆酥,从上书房出来,派去调查状元底细的人已经回来了,我不禁有些意外,这么快?
回了太主殿,我看着手中的卷文,右手不自觉地扣着桌面,难怪他们查得这么快,若真是如这卷面上所说,那这状元郎确实没什么东西可以深查,甚至都用不到暗卫,只要叫人随便打听半天,都能够打听来这些事情。
状元郎名唤周南枫,随南城人,家中世代经商,他是家里唯一的一个读书人,自小便被称为神通,十岁成秀才,十二中举人,如今不过十九的年纪,竟已成了新科的状元。
却不知,究竟是这状元郎太简单,还是太复杂?
第36章 长公主(三)
我家中世代经商,到了我这一代,爷爷觉得家里应该有个正经读书人,若是能够考个功名,如此便能够光耀门楣,作为长房长孙的我,便毫无疑问地担下此重任。
我初入学堂的时候,对所谓的四书五经并未有多大的兴趣,只觉得那些个酸腐的老学究,除了肚子里的陈年墨汁,便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酸人,从头到尾没一处是能让我瞧得上眼的,文房四宝,我却只爱珍珠算盘,为此,我在逃学和挨打之间,度过了整四年的光阴。
若是长久如此下去,恐怕我终此一生都没法体会到做学问的快活,所幸,在我十岁那一年遇到了一个人。
我逃学出玩,正是秋收时节,金灿灿的田地之间四处都是丰收的景况,我见到有个人躺在一处草堆上,穿着白旧却整洁的衣服,冲我招了招手,阳光打在他手中拿着的折扇上头,那折扇上只提了一句话:
田园将芜胡不归。
这句话我还是识得的,犹记得当年背诵这首《归去来兮辞》的时候,我整整挨了先生五十下手板子。
痛到记忆尤深。
那人见我望着他的折扇出神,索性将手中的折扇丢到我身上,我狼狈地接住扇子,便听见他说:
“可喜欢陶先生?”
我摇了摇头,我确实不喜欢,我不喜欢所有的文人墨客,觉得那些人简直是吃饱了撑的写了这么多的文章,害得后人饱受背书之苦。
“缘何不喜?”
我答道:“作了太多无病呻吟的文章,庸人自扰还扰人。”
那人一听,哈哈大笑,起身将我拉过去,与他一道坐在草堆上,问我:
“你可有作过诗?”
我一转头,看到那人眼中狡黠且揶揄的神情,说道:“作诗不敢,打油诗还会几首。”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叫我说,童谣才是真精髓,但是文人墨客之中,倒也并不全是酸腐迂回之人,譬如陶先生,我最爱他这句‘田园将芜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