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阿姊知,你也知,唯有我不知,唯有我被蒙在鼓中,犹如一个傻子?”
“臣不敢,太主殿下弹尽竭虑为陛下筹谋,臣只做臣子该做的事,忠君报国罢了。”
显然,皇帝并不相信我的话,他冷眼看了我许久,冷哼一声甩袖而去,我孤身站在后头,只觉得连空气之中都透着冰渣子。
第39章 长公主(六)
压在心口多年的三块巨石终于被挪开了,我却一点没有欣喜的感觉。
十年。
整整十年的时间,都被我用来处心积虑地谋划,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国家与阿弟的身上。
这一年我三十岁,却觉得自己垂垂老矣。
阿弟已经十六岁,我打算将手中的权利逐渐转交到他的手中,一个月后,我便不再垂帘听政,我将生活的重心摆到了后宫,我养花、养鱼,下午的时候去园子里面听戏,晚上的时候就早早入睡。
几日下来,我却病了。
先是一场风寒,糊涂地睡了好几日,之后却是觉得身子匮乏,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整日里恹恹的,毫无任何食欲。
起初,阿弟每日往我这里跑,亲自嘱了太医来把脉。但是即便是拣了最金贵的药材,这身子,依旧越补越亏空。
阿弟急了,某日去了护国寺为我求平安签,回来之后却心情暴躁,伺候的侍女说,皇帝砸了御书房所有的瓷器,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惹怒了圣上。
我遣了暗卫去打探,才知:
那日护国寺里来了个游僧,同阿弟说,我的病是心病,是关在宫里头长年累月堆积出来的毛病。只有离开皇宫,才能够治好病,否则,恐短寿。
离开皇宫,那就是嫁出去。我不禁觉得好笑,我都已经是三十岁的老姑娘了,谁还肯娶我?
思及此,我心底深处突然冒出一个名字:周南枫。
若是南枫,他可肯娶我?
当时是深夜,我倚靠在木雕床上,不远处的香炉里焚着安神的沉香,我感受到自己心跳莫名快了几拍,是啊,如今三座顽石都已经被我去除,我大可以放手阿弟一人去管理这个国家,只要我不再是垂帘听政的太主殿下了,我自然是可以嫁人的。
一日,朝中有人向阿弟谏言出兵,收服周边几个国家纳入炅锡国的版图之中,阿弟听了之后很是感兴趣,一日来看我的时候便向我提起了此事。
炅锡国这些年国力强盛不假,但是根基并不甚厚,若是贸贸然出兵,难保不会引起慌乱。
所以,我否决了这个议案。
我对阿弟说:“穷凶极恶只能受反噬恶果,阿弟当辨明是非,不当轻信谗言。”
同时,我将那几个向阿弟进谗言的人,下令丈杀以儆效尤,但对于家中眷属,却又网开一面,不曾断了生计,也不曾绝了子孙为官为商的资格。
彼时我并未注意到这件事情将引来的后果,我只是像我从前一般,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我认为正确的选择,阿弟却不这么认为,他不再来看我,开始与我冷战,足有三个月。
三个月里,我的病好好坏坏,但是所幸也并未真的有什么大碍。周南枫让人送来了很多新鲜的玩意儿,其中有一种红色的糯米,放入竹筒里面用火烤熟了,很是香甜软糯,那段时日我吃不下其他的东西,唯有这红糯米,倒是可以勉强入口。
三月后,我思忖着阿弟的脾气应该有些收敛了,便决定去看他,却不想我刚穿戴齐整,阿弟却是主动过来了。
他拉着我热络地在椅子上坐下,命人送来了许多的药材和珠宝布匹,我指着赏赐的东西问道:
“阿弟这是做什么?”
阿弟冲我笑了笑,一如幼时的模样:“这些日子阿弟与阿姊置气,如今阿弟反省知错了,特来向阿姊认错的。”
闻言,我宽心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弟的脸:“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不论你做了什么,阿姊都不会真的与你置气的。”
“阿姊说得可是当真?”
我瞧着阿弟认真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当真的。”
倘若我当时知道阿弟心中的打算,我必定不会点头应承这句话,但是当时我并不知。
阿弟正了正身子,对我说道:“阿姊这些年为了我,为了炅锡国,浪费了许多年岁,也拖累了满身的伤病,如今阿弟长大了,便想要阿姊过得快活,阿姊心中可有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