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昭阳听闻爹爹出门时,是商玉明秋试的这段时日。二姨娘,不,现在都唤作夫人了,忙忙碌碌的夫人仍不忘对自己关心,甚至出门也多加管教。商昭阳也从未遵循过什么礼数去唤她一声母亲,总觉得哪里有怪异之处。
借着这些日子登高赏菊的风头,商昭阳时常出门去,扮作男子已不合时宜。她的身量愈长愈有风姿,是以只好作女子打扮。
因声名败坏的缘故,只有自家姐妹陪着出游,可大姐已为人妇,诸多烦事。二姐又是咳嗽不见好,称病不去。明玉则叫自己打发去二姐院子里照看,以示姐妹情谊。
这日天高云淡,商昭阳衣着光鲜,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箱笼中尽是这些。不远处有夫人差遣的婆子跟随着,她朝人多的地方走去,不知觉竟朝见了一间佛寺。
香火繁盛之处,人人必有所求。
偌大一棵祈福树上飘满了红色丝带,商昭阳凑近低矮的枝桠细看那些红带上的祈愿,果然是人的愿望太多了些,将这树枝都压弯了。
“商小姐……”来人很是兴奋,多日不见他瞧着更精神了些。
“李公子……”
“你也来许愿么……”李文瑞手里拿着一条红带。
商昭阳摇头,她问道:“你是来许愿的”
李文瑞陡然失落下来,道:“偶然路过,许个心想事成也是好的……”
“那岂不是全天下的愿望都叫你许了”商昭阳低笑。
“我一颗心里可没有天下……或许以前是有的,可现下却万万没有天下……想来古人所说儿女情长一事,诚不欺我……”
他的言辞里含着脉脉情意,商昭阳移开看他脸庞的目光,道:“那以后便有天下了……”
“在下常年生病,以后这一事很难说呢……”
“谁叫你不听从马爷……”
李文瑞苦笑不止,问道:“若商小姐换作我,心有所悦,却还要和旁的人有牵扯么……”
“……我没有心悦之人……”
李文瑞叹了口气,随手寻了一处枝桠,便要系上去。
“听说系高一点才会灵验……”
“佛祖会眷顾我的儿女私情么……”
商昭阳微仰着头看他,笑道:“心诚则灵”
一边说着,一边拿他的红带裹上一块石子,复又递给他,道:“将它挂在最高的地方……”
“好”李文瑞卯足力气一扔,只见红带飞过树顶,又重重落下。许是石块太重,最后竟堪堪挂在一小截枝桠上。
商昭阳叹气,李文瑞却笑道:“这是我的愿望,你叹什么气!”
“那块石头就是我的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
极难得的,他望见她扬着眉毛调笑道:“你猜……”
此时的她毫不沉静冷漠,即便只是淡淡的笑意,也叫人熨贴到心底。
“将那朵菊花摘与我……”商昭阳支使他,李文瑞自是撷来一朵。
“你猜它有多少瓣儿……”商昭阳问他,却不待他回答,便摘起花瓣来,口中念念有词。
“嫁他……不嫁他……嫁他……不嫁他……”
“你在作什么……”李文瑞摸不着头脑,远处来了一个侍从在着急唤他,他连忙打手势。
“……嫁他……不嫁他……嫁他……”
眼瞧着最后一瓣儿该是不嫁他,商昭阳抬头望着他,李文瑞与之对视,心生悲凉。一心想着她要嫁人了么,是家里人相看的么,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清风吹动树叶红带,簌簌作响。李文瑞微笑着替她扯去最后一瓣儿,道“嫁他……”
“那你何时来娶我……”
“什么……”李文瑞受了惊吓,她复又露出那样动人心神的笑来,直叫人说不出话。现下这一颗心里是没有天下的,一朵云彩也都没有,只有她的笑靥,和那句“你何时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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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瑞倒底是什么样的尊贵身份,商昭阳听马爷说得含糊其词,但商玉容却是知晓的,是以李文瑞暂且宿在县令府邸,连同他那位气度天成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