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另位掌柜又拿了药单过来请教俞念洁,堂里逐渐坐满了等着抓药与拿药的客人。
这便是妙心堂的一天,从早上开门,直到入夜之后,合上大门才能歇下。
几个掌柜帮着上门抓药的客人秤药磨粉,伙计们按照掌柜交代的药方,在前院用来当煎药房的耳房里,顾着那一壶壶的药汤。
妙心堂是药堂,自俞念洁爷爷那一辈起便开业至今。
俞爷爷曾是元晋王朝上榜状元,深受先皇重用,只差那么一点便能娶上先皇最疼宠的水月公主,当上正牌驸马爷。
只可惜阴错阳差下,俞爷爷最终只娶到先皇的义女──朝日郡主,只当了个郡马。
朝日郡主是元晋王朝开国功臣之后,父亲是战功彪炳的大将军,由于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先皇怜其幼女,便收为义女,接至宫中教养,吃穿用度比照皇族子弟,虽是如此,可到底不是真正的皇族,即便出嫁风光,可背后并无实质的娘家外戚可支持夫婿。
当上郡马不久之后,俞爷爷便因为官场斗争,受他党诬陷而遭先皇贬谪,被迫举家迁离皇京,来到偏北的乌禾县出任知县。
由于仕途上的不顺遂,导致俞爷爷始终郁郁寡欢,不惑之年便辞了官,在乌禾县南边的楠沄镇买了个庄子田地,临终之前都不曾再开口谈及官场政事,甚至叮嘱独子切勿入仕。
因为前人的教诲与叮嘱,俞念洁的父亲自幼习医,苦心研读医理药学,在妙心堂替镇民把脉开药。
楠沄镇是小地方,镇民不过几百人,可妙心堂的名号很响,甚至连隔壁村镇的人亦会前来找俞父把脉开药方。
俞念洁是独生女,虽然不若父亲那样一心钻研医理,但在长年耳濡目染之下,对药材亦有着通透的理解,药学方面的知识累积深厚。
如今,俞父已仙逝十余年,妙心堂亦不再替人把脉看病,单纯就只是一间药铺;平日除了贩售寻常药材之外,亦贩着俞父留下的几帖独门药帖,并且有着代客煎药的服务。
毕竟,煎药也是一门功夫,就怕客人买了药材自行煎煮,若是在煎药时,失了剂量比例,恐会影响药效。
“夫人,关主簿来了。”一名个头结实的伙计小跑步的进来大堂,来到俞念洁身侧禀报。
俞念洁怔了下,回道∶“可有说明来意?”
伙计面色凝重的道∶“关主簿只说是县丞大人让他来的,至于来意为何,关大人并未明说。”
闻此言,一旁的老掌柜跟着绷紧了面色,急道∶“怕是有什么要事,夫人,您且先去见见关主簿吧。”
俞念洁点点头,便随伙计离开大堂,来到西院。
西院过去便让俞父辟给了妙心堂的掌柜们,成了掌柜们的住所,然而,随着俞父逝世,妙心堂无人能看诊把脉,生意自然不若过去那般兴旺,如今只剩下几个忠心的老掌柜,因此俞念洁将西院的几间厢房改了下布置,挪作会客之所,若遇访客,便都安排在此会面。
俞念洁步入开阔的中堂,里头摆着两对红木嵌螺钿太师椅与茶几,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与花鸟图,一名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蓄胡男子就坐在太师椅上,手边端着茶。
一见俞念洁到来,男子随即起身相迎。“俞夫人。”
尽管俞家谈不上是什么高官之后,可好歹祖上出了个郡主,怎么说都是皇族之后,再加上俞爷爷曾出任乌禾县的知县,因此,地方官员一向对俞家人极为敬重有礼。
“关大人请坐。”俞念洁上前颔首。
关延是乌禾县的主簿官,主簿与县丞皆是知县的副手,负责辅佐知县治理地方机关。
“关大人怎么会……”
“夫人,是何大人请托我赶来向你报讯的。”不待俞念洁问出口,关延便焦灼的插话。“大事不好了!”
关延口中的何大人,便是乌禾县县丞,何知秀。
“出了什么事?”俞念洁拧眉回问,交放在袖下的双手下意识绞紧。
“羲王的军队前两天来了乌禾县,且还派了传令兵来找知县大人,要知县大人配合发配粮饷,不得向朝廷中央禀报上去。”
俞念洁闻言面色发白,肩膀隐约发着抖。
关延又道∶“何大人就怕日后会有更多变数,让我先行向夫人通报。”
如今的元晋,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