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男子,虽说少了殷实的家世,娶不上贵族名媛,但要想娶个富户千金,或者书香世家之后,应当不是难事,怎可能选择入赘俞家?
“是真的。”俞念洁脸颊泛红,小小声地说道,“他说,他愿意入赘,陪着我一同打理妙心堂。”
众人都说,是妙心堂收留了白辰,更赠予他一个妻子与家,在外人看来,白辰虽是入赘,却也得到了俞家的全部。
然而,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在她心底,得到全部的人,是她。
打从他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起,这个俊秀如仙,仿佛不染人间纤尘的男子,便成了她心之所向。
“念洁,我白辰此生绝不负你。”
大婚之夜,他掀开她的红盖头,美眸凝视,含笑承诺。
她眸光泛泪,笑靥盈盈,而后闭上眼,羞怯地承受他温存的吻。
过往甜蜜,历历在目,而今,十年岁月已过,伊人何在?
俞念洁低眸,执起木匣里的梳篦,握在手心里,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曾握过的余温。
她从没想过,原来他竟是羲王府世子,更没想过他竟是双生子。
十年岁月,他去了皇京,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让湛子宸回来找她?
妙心堂对他而言,是一个家,抑或,只是一个暂时避难的处所,随时可抛弃?
她对他而言,是妻子,抑或,只是排遣寂寞的短暂慰藉?
一个女子能有多少个十年,能够这般无止境的等下去?
即便她有足够的坚强能抵挡寂寞,可这些话,这些疑惑,仿佛一根细针,在心中反覆挑刺她的肉。
执起梳篦,缓缓梳过一头青丝,她抬起未施脂粉的容颜,端详起铜镜中的自己。
发如墨,肤似雪,清澈水眸,秀挺小鼻,瑰红唇瓣,这张脸孔谈不上是绝世美人,却也秀丽不俗。
比起二十岁时的青涩,如今的她,已蜕变成熟,眉眼流转自是风韵。
可若是比起青春正盛的妙龄少女,恐怕这样的她,相形失色,只能算是个糟糠妻。
想起孙碧茵的青春貌美,她的天真烂漫,俞念洁停下梳发的手,垂下眼,不敢再看铜镜中的那张脸。
将梳篦收回木匣,她的目光落在匣里的那朵琉璃珠花,素雅的兰花样式,点缀着几颗碎珠石,不是特别华丽,亦不昂贵,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珠花。
这朵琉璃珠花,比起祖母与娘亲留给她的那些珍珠玛瑙花钿,她更加珍惜,也唯有这朵珠花,是一直锁在妆匣里。
这两样物事,对旁人来说,不起眼且毫无价值,于她而言,却是无价珍宝。
她总盼着能有那么一天,他回来时,她能戴上这朵珠花,站在妙心堂大门前,迎他入门,让他明白,十年光阴,她未曾有一日忘过他。
可他始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湛子宸走了,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可她还是会继续等下去。
合上紫檀木匣,重新锁起,将钥匙放回绣枕之下,俞念洁更衣上榻,在一如往常的沉闷孤单中,安静入睡。
这一夜,她梦见了白辰,却也梦见了湛子宸。
他们两人站在她面前,一个流着泪,一个在笑,笑着的那个,眼中却也有泪。
而她伸出手,却不晓得该抚上谁的脸……
【第五章】
难得冬日里出了大太阳,镇上户户人家都出来置办年货,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地上虽然仍是厚厚一层霜雪,可低洼地区的雪已退了大半,镇上集市亦开铺营业,春节的氛围总算是有了。
这日妙心堂没开门做生意,一早下榻,俞念洁便钻进了灶房,给那些准备返乡过年的伙计做饭。
她亲手包了一整桌的馄饨,里头有虾有肉,拌入炸香的油葱,另外还揉了几笼的酸馅儿馒头,以供食素的掌柜与伙计们品尝。
入夜后,花厅里,众人围着两架八仙桌而坐,案上摆着一锅馄饨,两笼酸馅儿馒头,一盘冬日过节方吃得着的水晶脍,以及两大盆砂锅煲蒸出来的软羊肉,一盘炸蟹与一盅螃蟹羹,甜品则是一盘红白相间的欢喜团。
“有劳夫人为大家费心了。”伙计们纷纷起身敬茶。
“诸位为了妙心堂劳碌了一整年,比起大家的辛劳,我这桌菜又算得了什么。”
俞念洁忙进忙出,亲自为众人布菜斟茶,一桌子的菜肴全不假他人之手,从早忙到晚,盘盘皆是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