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涤江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道:“别难过了,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便回到江南,再也不理会这些事情。”
她抬眸,“吧唧”一声在他下巴上印了一吻:“好呀,到时候我们就住在伴侬居,从此你侬我侬,再不离分。”
就在此时,几步开外的地方传来“啧啧”声,崔绿映转头一看,便见到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桑涤江尴尬地放开她,轻咳一声,对那人道:“这么快就到了?”
那年轻公子轻摇折扇:“实在抱歉,若早知道二位在此亲热,我该晚些才来的……懿华郡主,你脸红什么啊,咱们当年可差点成了夫妻……”
“你就是杜检!”崔绿映嘴巴微张,没想到眼前这个朗目疏眉的男子竟然是杜检那厮!
他含笑道:“正是在下。”
崔绿映觉得他虽然还是有些玩世不恭,但整个人似乎开朗了很多,没有昔年那么重的戾气,觉得欣慰极了。
她笑着调侃道:“果然在海上待久了,人的胸襟也会变得更加宽广,杜兄,我见你现在就很不错。”
杜检却露出了一个稍显暧昧的笑容:“心胸开阔不是因为大海,而是因为家中妻室人比花娇,像碧霄公子整日蹙眉,郡主娘娘你可知是为什么?”
还没等崔绿映回答,杜检便笑睨着她道:“是因为妻子陋颜啊!”
崔绿映这才知道他是在调侃她,白了他一眼,又转向桑涤江,较真地问:“你也同他一样,觉得我貌丑?”
桑涤江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故作正经道:“这从何说起?郡主姿容绝丽,纵粗服乱头,亦不掩国色。”
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谁知杜检接着说道:“你可知他为何说你粗服乱头,你知不知道你的发髻散了啊?”
她一边理着发髻,一边恶狠狠地瞥了桑涤江一眼,桑涤江眼中笑意更甚。
杜检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匣子,递到她面前,问道:“郡主可识得此物?”
崔绿映接过来,一眼便看到簪子上“珍珍”二字,激动地说:“这是我当年送给丰织的那只簪子,如何到了你手中,莫非……莫非是你救下了她?”
桑涤江含笑道:“原来丰织姑娘便是尊夫人。”
她这才上下打量着杜检:“丰织她嫁给你了?这世道可真是奇妙,就跟话本子似的,当年她还信誓旦旦说绝不可能嫁给你这样的人。”
杜检的笑意淡了几分,岔开话题:“碧霄公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回来了,你要如何谢我?”
☆、第六十一章
桑涤江郑重地朝他作了一个揖:“此番多谢杜公子。”
他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回礼:“客气了,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他话音刚落,立即反应过来,再怎么郑重其事的揖也就是个揖而已,这就把他打发了?
崔绿映“噗嗤”一笑,问道:“快说说,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他又自袖中取出一个砚台大小的匣子,面上再无调笑之意:“这些年我遍访海外诸国,总算是寻得了金縢之匮。”
崔绿映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匣子,笑意一点点淡去,心底泛起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一时竟不敢伸手去接。
此匣之所以名为“金縢之匮”,乃是仿周公姬旦旧事。当年审查癸亥花朝案的官员不得已将关键证据收进金丝缠束的木匣中,让人带到海外保存,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所有的真相都会被揭开。
现在他们离癸亥花朝案的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实在不该再畏缩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木匣,解开金丝带,轻轻拨开匣子,将尘封多年的秘密暴露在月光之下。
匣中有一封信和一封血书,还有两份拿云楼营造图。
他们一行行地看着信与血书,一处处地比对着两张图,面上的义愤之色也越来越重,不堪的真相、阴险的心思还有无尽的血色,所有不幸都开始于癸亥花朝案,十四年过去了,不幸依然没有结束。
当年,思恪太子和储妃林氏为了庆贺南园新政及独生爱女的生辰,下令营造一处楼宇。而年少的青冥公子孙臻因为和好友的赌约画下了机巧无双的拿云楼营造图,营造图为太子所见,惊叹不以,破格取用,又命孙臻之父时任匠作大监修建此楼。当时丞相吴琚与太子这对师徒嫌隙愈来愈深,他早就想抹去太子和孙家的存在,便在营造楼基之时,给孙氏父子下药,造成他们患病的假象,请皇帝另派官员,又改了营造图,悄悄修建了一处可以让高楼一朝坍塌的机关。再之后,太子夫妇登楼遇难,孙氏难辞其咎,吴琚便借天子之怒,血洗南园,罗织罪名清除党羽,终造成了轰轰烈烈的癸亥花朝案,一手毁掉了景承初年的清平政治。当年审查此案的官员甚多,却只有寥寥十数人敢追查真相,他们九死一生得到了吴琚的一封亲笔信,自知难以活命,写下联名血书陈述真相,又让人将血书送往海外。之后这些官员便被吴琚以玩忽职守之罪处死,金縢之匮却依然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