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亭听得这话突然有些愣住了,不明白自己的字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诶,顾大人不必谦虚,直接拿给老头子看就好。”见顾兰亭没答话,姚东宇以为她在想谦辞,便先发制人了。
“下官字迹拙劣,实在怕污了学士的眼。但既然学士要看,那便随便看。”
顾兰亭推辞不得,便从公案上拿了一帖自己前日临的《兰亭集序》恭恭敬敬交到了姚东宇手上。
姚东宇看到顾兰亭的字时心里一惊,果然如首辅大人所说,她的字跟皇上的字很像。如出一辙,但是细看又有不同,她字里行间有浑然天成的灵巧,绝不是刻意模仿。反复端看顾兰亭的字,姚东宇带笑的眼光里俱是惊艳与欣赏。
“瘦硬有神,用笔细劲,结体疏朗,果然是一手极好的瘦金体,不知顾大人师从哪位老师?”
“回学士,下官习字时,师从扬州薛曜薛老。”
“江南大儒果然名不虚传,名师出高徒啊!”姚东宇这下明白顾兰亭和皇上为何字这么像了,传闻皇上少时曾在江南呆过几年,两个人曾在一个老师名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不知道,皇上钦点顾兰亭做状元,跟她这字是否有关系?
姚东宇直接把顾兰亭那幅字拿走了,顾兰亭也没有在意,出了编检厅便跟杨遇安一同去了后院的藏书库。
“这……书也太多太乱了……”入目是几万策的典籍,比宫里的文渊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杨遇安感觉两眼一抹黑,眼前只有书本在晃了。
“杨兄莫慌,这边架子上就是书目,我们比照书目整理,想来还是比较方便的。”好不容易看到一向成竹在胸的杨遇安犯了难,顾兰亭偷偷笑了笑。
“你笑什么?”
“笑你皱眉也是难得。”
“你倒是会苦中作乐,还有心思打趣我。覃学士派李柽重修《圣典》,却派我们来这里整理典籍,你不觉得屈才?”杨遇安这样说未免有些牢骚,但在顾兰亭面前,他倒觉得自己不用端着,怎么想就怎么说。
他已然把顾兰亭当朋友了。
“心里不平当然是有的,不过,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做好手头上的事好。李柽其人,少年便以博闻强识、熟读经史闻名湖广之地,他名声在外,覃学士把修纂《圣典》之事交于他也并无不妥,他定能做好。”
“顾兄心里倒是从容旷达,对了,说起这个,我一直好奇,顾兄是如何觉得我父亲放旷不群的?”
“放旷一词,原是出自杨太傅那篇《秋兴赋》,逍遥乎山水之阿,放旷乎人间之世。我已记不清自己是何时读过,但是印象极深。后来会试之时,有幸见过杨太傅几面,观其仪范,果然是个放旷不群之人。”
“你说这篇《秋兴赋》,我也想起来了。看来顾兄涉猎极广,竟连父亲的冷门诗赋都读过。怪不得父亲那一日只听了你一句诗,就把你引为知己。”
“哪里哪里,君本放旷士,我意亦安之。”
“顾兄,你这人我欢喜得紧,不知我何时能请你回家吃个饭?”
“这不太好吧……”
“哪有什么不好?父亲也想见你呢!”
“那好吧。”能再去杨太傅家做客,顾兰亭自是十分高兴的。
倘若面前这杨遇安殿试时真与自己是一样的成绩,现下能与她这般推心与融洽,她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她心里也十分欣赏杨遇安,跟他一样的欢喜,朋友之间的欢喜。
☆、东墙竹影
“咳咳咳……”
顾兰亭与杨遇安两个人聊得正酣,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原来是一旁的书吏见他们久未聊完,便掐了一把脖子让自己咳嗽了起来。
看着那书吏脸涨得通红的样子,两人倒也没有尴尬,而是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没再说话了。
“给,润润嗓子。”
顾兰亭去外间倒了一杯茶给那咳嗽的书吏,看她笑着递茶,那书吏受宠若惊得差点儿下跪,还是顾兰亭拉了他起来。
“谢……谢大人。”那书吏战战兢兢,自是不敢喝茶的。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高安。”
“高安,你且说说,这藏书库以往是如何整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