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当惯了“隐居山顶洞人”的杜若,也渐渐成为了他们所可以依赖和倾诉的人。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在FIRE HOUSE里,林约久违地坐在吧台前,和正在往威士忌里加冰块的杜若聊天。
乐队解散的这第二个年头,下手吉他帕克忠心耿耿地跟着唐景人干,心甘情愿地给他“打工”。林约则长期在国外,没有组成任何新乐队,也无心solo活动,在音乐上可以说没有什么建树了。新贝斯手转到幕后去,泰斯也许在他的“治愈音乐”上取得了成功吧,谁知道呢?已经没有人去关心这些了。
Rubus连影子都已消失得无形无踪。
林约偶尔回国,基本上都是回来过节,要不就是回来谈恋爱。这段时间他传了绯闻,对方是某丰满的美丽女演员,演技一般,面容却是极可爱的。
杜若也不爱究真假。林约说她变了,她想,谁不在变呢?她和林约也不可能再把车开到江边河堤上坐通宵了。
“能发生什么啊?”她把威士忌递给林约,说,“如果有,也只能是我更爱他了啊。”
本来准备喝一口酒的林约,又立马把酒退出来说:“天啊,世界变了,你也能说出这种甜言蜜语了。天啊,说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杜若不爽地白他一眼:“真难伺候,铁骨铮铮又说冷若冰霜,小鸟依人又说要起鸡皮疙瘩。”
林约哈哈笑起来:“我起鸡皮疙瘩而已,又不是Hale,他受就行了嘛,我要是不起鸡皮疙瘩就危险了。”
这话在理,杜若被逗得傻笑不止。
“说2000年后重新再来,我想,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林约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说。
“因为泰斯吗?”杜若了然地问。
“他不会再回来了。”
杜若脑海里浮现出泰斯把头发剪断、染黑,不再化妆、戴墨镜,抱着古典吉他忘情轻唱的情景,内心变得宽大而释然。尽管苦难当前,她还是替他觉得值得。
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人生。
“不过,我很吃惊的是,Hale居然精力这样旺盛,我听了他所有的作品,太惊人了。”林约把威士忌一饮而尽,双眼放着光彩,“在Rubus时,他就很懂得考虑着乐队的林林总总,仔细地合理地做着他自己那部分,后来他决定solo,说实话我很不爽。我讨厌乐队成员搞solo,为这件事我还跟他狠狠地打了一架。但是……”
“你们打了一架!?”杜若惊讶地打断他。
“我打输了啊,所以他就solo了。”
“好吧,好吧……”杜若边说,边摇头。
“有了solo的经验,他飞速地成长起来,连我都觉得被他狠狠甩在后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鼎盛期,你的鼎盛期,我觉得,大概是在三十岁之前吧。”杜若大胆地品头论足说,“Hale的鼎盛期,我想,大概是风云际会的现在吧?”
林约不否定她,只问:“他今晚不出现吗?”
“最近在关禁闭。”
“酒也禁了?”
“禁酒是不可能的,他的座右铭可是‘DRINK OR DIE’。”说到“die”,杜若不由得一顿。
Die就Die吧,谁能逃得过呢?她发现,面对死亡的学问跟生存本身一样深奥,一样伟大。
“就像所谓‘醉生梦死’,迷迷糊糊地生或死。”林约若有所思地笑着,“未尝不好。”
每年都过一次鬼门关,甚至能戴着呼吸器打鼓的林约,大概早就被超度了。杜若觉得跟他都快说不到一块了,只是摇摇头默默地喝酒。
10月底,巡演就该靠站了。1998年的final回到的S城,租用了这年刚建成的国立体育中心。露天的场地,足足容纳三万人。杜若拿到了第一排的票,是在中央T位的右侧,这会儿她跟水晴在一起,趴在被场管死死顶着的栏杆上,随着节奏舞动叫嚷,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她们一起在逼仄的Live House里,为籍籍无名的乐手们精心打扮、疯狂叫喊,留着及腰红发的唐景人看她们一眼,就弹错一个音。这些,杜若都没有忘记,却是要使劲回忆,才能够抠出一些当时的情景来。
故事是谁都不可能忘记的,那光、那影,那声音、那神态却会随风消逝。
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和水晴一起在此时此地看过唐景人的演唱会,却很快就会忘记此时从舞台底下跳出来,从这头跑到那头的唐景人那孩子气的笑容,很快就会忘记他拨动琴弦时掀起的热浪和MC时那古古怪怪的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