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辞默立片刻,低声道:“回去吧!”
他果然返身往住处走去,居然走得异常迅速。只是炙热的阳光洒到他身上,竟似蓦地冷了下去,散出了冰霜般的萧索和寒凉。
左言希定了定神,慌忙追了上去,说道:“阿辞,你……别放在心上。”
景辞被他扯得身体晃了下,但很快站稳,低头瞧着自己的双足。
被割裂处的足痛,曾日日夜夜噬心蚀骨。但这一刻,却奇异地麻木起来,麻木得连整个人都失去了痛感。
左言希忐忑,低低道:“阿辞,若你不肯放手,我待会儿回去找北湮,跟他好好谈谈。何况婚约还在,皇上必定会听你的。”
景辞看向他,冷冷问:“强留住她,让她给我戴遍全京城的绿帽子吗?”
左言希抚额,叹道:“不会,她不是原清离……”
他说了一半又顿住。
阿原就是以原清离的身份活着,当然完全可以按原清离的方式生活。
与慕北湮的复合,或许真的只是第一步。
景辞垂头看着随风飘摆的衣袂,眼底一片荒凉霜色。
他轻声道:“言希,你说过,我的病恐怕支持不了几年。如今,你猜,我还能支持多久?”
---题外话---后天见!
第三卷鸳鸯谱(一九二)
建章殿。
才将那些不中用的太医撵出去,梁帝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一时却不好将眼前跪着的女子逐走。
原夫人一袭素衣,神色憔悴,蕴着泪叩首请罪道:“听闻端侯重病,臣妾也万分歉疚。偏生阿原自遭了那场劫杀,性情大变,这次又着实受了委屈,也在气头上,臣妾无法约束,都是臣妾之过!偿”
梁帝叹道:“罢了,朕不怪我。这个阿原……撄”
他待要说下去,却又踌躇,觉得似乎怪不得人家阿原。
风眠晚的确可恶可恨之极,尤其恩将仇报相害景辞,更是不可饶恕。但说到底也是知夏自己将这祸害抱了回去。这次明摆是知夏等陷害阿原,偏还不便处置她们,阿原愤怒退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最可怜的是跟他那么多年的楚玉罗。
好端端的母女分离近二十年,如今还送走她养大的那个,塞给她陌生的这个,着实也无辜得很。
不好对原夫人发作,于是梁帝看侍立在旁的知夏姑姑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恼怒。
原夫人又道:“听闻知夏也一再地在皇上跟前说,二人并不般配,希望解除他们的婚约。我也想着,大约他们俩真的是八字犯冲。皇上想想,他们订婚没多久,阿原就出了那么大的事,接着就是前儿的事,端侯的病情也一再加重,可见二人实在不合适,何不如了知夏的心愿,指不定端侯的病就好了呢?”
眼见原夫人将事情尽数推自己头上,知夏姑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造次上前进言。
她想一直想解除二人婚约不假,可景辞始终不肯听劝,只有她和则笙在梁帝面前再三撺掇。如今闹到这等田地,景辞重病不说,还恼她生事,见都不愿见她,而原家母女退婚的心竟比她还迫切了。
退婚虽可趁愿,可景辞病势再沉重下去,谁敢担待?
她辛苦谋求退婚,也无非在为景辞着想而已。
梁帝正沉吟间,殿外有人急急通禀道:“皇上,端侯求见!”
话未了,景辞一袭素眉,快步走上前来见礼,左言希蹙眉含愁,紧随其后。
梁帝见他虽然清瘦苍白,但眉眼安谧镇静,便放心了些,含笑问道:“你怎么来了?今儿可好些了?”
景辞道:“谢皇上记挂,臣病势渐轻,今日精神好转不少。”
梁帝拈须沉吟,“嗯,看来还是左言希对你的病情最清楚。朕该早些将他放出来才是。”
景辞神色愈发沉凝,说道:“方才听闻原夫人又为婚约之事赶来,想着还是过来做个了断才好。”
梁帝手上一用力,差点把胡须拈断几根。他问:“了断?你……也想退婚了?”
景辞沉声道:“是。不过退婚前,我想再见阿原一次,当面问清楚她的意思。”
梁帝看向原夫人时,原夫人已道:“阿原就在宫门外等消息,贺王也跟着一起来了。”
梁帝拂袖道:“这还没退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