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远远见得那林木间的刀光,已是惊骇,忙高呼一声,欲唤小坏回来,已听得小坏惨嘶一声,斜着身子歪歪扭扭向远方飞去。待得身影隐没于黑夜间,兀自听得它凄惨而去的尾音。
“小坏!”
阿原惊叫一声,拉过慕北湮便逃。
慕北湮说道:“小坏……”
阿原道:“回头再去寻它。来的人真是……冯廷谔。他必是尾随知夏姑姑而来!”
知夏姑姑武艺虽不错,但想从冯廷谔眼皮子底下逃脱,并不容易。最可能的是,久在京中的冯廷谔认识知夏姑姑,故意放走她,试图通过她来找到景辞、均王等人。
可知夏姑姑的确不知道景辞动向,只是误打误撞被阿原等救了,然后暴露了阿原他们。
慕北湮也知冯廷谔厉害,此次身处荒山,这人再无顾忌,必定大开杀戒,再不容情,忙招呼了两名从人,飞快往密林深处逃去。
可他们跑得快,冯廷谔更快。
刀光起处,激起的碎石飞沙都反射着锋刃的碎芒和杀机,巨浪般卷向阿原等人。
阿原、慕北湮等避无可避,只得扬剑应战。他们身手甚高,两名侍从武艺也不弱,此时生死攸关,避无可避,全力以赴对敌,一时倒也不落下风。但他们打斗之际,跟随冯廷谔上山的黑衣人也已赶到,立时上前相助冯廷谔。
别院方向的大火烧得愈烈,几乎映亮了半边山坡。而夷平别院也未曾找到均王和端侯的其他黑衣人,闻得这边动静,也正陆续赶过来。
两名侍从先后黑衣人从二人身边逼开,不一时便传来落败遇害的惨叫声。阿原武艺并不下于慕北湮,但吃亏在小产未久,体力不继,此时再难支撑,躲避得闪一迟缓,肩上已着了重重一记,顿时血如泉涌。
眼见得冯廷谔手腕翻卷,森寒刀锋以极刁钻的姿势自下而上扫去,竟欲将阿原当场开膛破腹。慕北湮大惊,奋力横剑挡去,只听“咯”的一声,他的宝剑已被磕得断作两截。
他也不顾断剑,拉起地上的阿原,疾问道:“阿原,你怎样了?”
话未了,只觉背心一凉,然后是阿原变了声调的呼喊:“北湮!”
第四卷 蟠龙劫 壮气蒿莱宫闱里(二五二)
他本来倾下的身体被阿原猛地拉倒,飞快向一边滚去,居然逃了开去。
慕北湮转头,正见冯廷谔撤开染血的刀,迎向身后不要命般刺向他的知夏姑姑。
他反手一摸,抓到满手的血,才觉出些痛意,却连心都凉了,再也立不稳,身体一晃已跌坐下去,只将阿原一推,低声道:“阿原,我……我不行了!你快走,我……我再将他们挡上一挡。”
阿原劈开追到近前的一名黑衣人,奋力将他拖起,斥道:“胡扯!你是恶人,我也是恶人,我们都要祸害一千年的,怎会不行?快走!”
那边知夏姑姑满身的血,脸上半边银质面具脱落,露出一道丑陋的刀疤,在鲜血淋漓间狰狞如厉鬼。她正一剑紧似一剑刺向冯廷谔,暴风骤雨般又快又疾,竟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打法。她尖厉嘶叫道:“狗贼,想杀我家的人,需从我身体上跨过去!”
阿原正拖着慕北湮奋力杀出一条血路,闻言心头颤了颤,差点又被人砍了一刀。
她恍惚想起,知夏姑姑虽然待她恶毒,但无论在镇州还是燕国,若有外人胆敢指责或欺凌她,知夏姑姑同样会像护犊的老母鸡般耸起一起浑身翅羽,不惜一战以卫尊严,并不肯容人伤她一星半点。
阿原是她仇人的女儿,但同时也是她一手养大的侍儿。就像她曾是阿原母女分离的罪魁祸首,却被眠晚当作养母般敬畏着。
中间多少恩怨,已不是一个简单的“恨”字所能概括。
已然身受重伤的知夏姑姑即便再怎样拼命,也无法与冯廷谔抗衡;就像受伤的阿原再怎样努力,也无法带重伤的慕北湮突出重围。
眼前的黑衣人越聚越多,而阿原手中的破尘剑已越来越沉。
慕北湮勉强助她击退一名敌人,吃力道:“阿原,别管我,赶紧走!你一名女子,他们未必会穷追不舍。”
慕北湮是老贺王慕钟的独子,虽不曾提兵打仗,有其父生前树立的威望在,有其父老友部属的拥戴,想在军中立足并不困难。与阿原相比,慕北湮更不能放过。
阿原臂上又着了一剑,破尘剑差点跌落,忙竭力握紧,笑道:“我是女子,但我也是武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