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岳_作者:狎鱼(103)

2018-10-30 狎鱼

  似乎一到夜晚,人们总是更敢说出一些话。冷因几乎没有迟疑,终于张口问道:“是因为……孟旭东吗?”

  问完后,房间静了很久,静到冷因后悔起自己问出了口。

  江倩扭开床头灯。她将光线调到最低,头发散在一边,微弱黄光下的侧脸显得娴静温柔。

  江倩从床头的包里拿出三张字条。

  “孟旭东的事情,我没有能力过问。但他的律师这两天来见过我一回,带出了这些字条。”

  “律师本来只给了我一张,”江倩将其中一张最小的字条递给冷因,“但走了没多久后又折返回来,说是不把另外两张给我,他心里过不去。”

  原来,孟旭东一开始写了很长一段话,但写完后废弃了。接着他又拿一张纸写了一段,写完后又扔了。最后,只写下短短一句话,叫律师带出去给江倩,说她应该会明白的,还说不求原谅。

  冷因手里捏着的,就是孟旭东最后叫律师带给江倩的纸条。她问:“我可以看吗?”

  江倩点头,淡淡的说:“没有内容。”

  冷因打开,果真没有什么内容。只是几个字。三个字:【对不起。】

  江倩想了想,又给了冷因一张字条,说:“这是孟旭东写的第二张。”

  这一段也算短小:【无论最后判刑结果,我都从未企图过什么。倩倩,请你一定相信,那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

  至于孟旭东写的第一张,江倩一直紧紧的攥在手心。想必,那是两人间的一些私话吧。

  冷因没有过问,但同为女人,第六感告诉她——也是直到这天晚上冷因才笃定的意识到——东哥一直一直竟是爱着江倩的。

  重新熄了灯后,江倩在黑暗里问她:“那封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信?”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冷因默默叹了口气。

  “听史老师说你最近都有在练琴。”

  冷因转头,问江倩:“史老师还说了什么?”

  “他说你进步的速度超出他的想象,但距离院校录取的标准还差得挺远——”江倩停下,也转头看向冷因,“我直说了你别介意。”

  冷因赶紧说不介意。差得远才有努力的意义不是吗?

  冷因继续问:“然后呢?”

  “史老师说你若真有意向,他可以找人协助你做前期准备,但不论哪方面的水准,至少还需要两三年的积累时间。这两三年,得在国外,一是适应语言环境,二是积累演奏、比赛经验。”

  两三年……冷因沉默了。两三年的前期准备,两三年的正式学业,这还是在一切最顺利最完满的情况下——万一她考不上呢?万一她没钱了要休学打工呢?万一什么都没有成就灰溜溜的回了国,而那时候她已年近三十,与宋岳的感情已经淡去,又或者说那时候的宋岳早已功成名就、娶妻生子……一想到这样的结局就心如刀绞。她担负不起。

  “果然,”江倩见冷因沉默了,笑说,“史老师说,你可能会选择放弃。”

  “……为什么?”

  “因为牵挂。”

  冷因心惊。难道说,就是因为那天下午一首肖邦的《雨滴》,史老师就猜出了她的迟疑?

  “小因,人真的太孤独了,”江倩口气语重心长,“到头来谁都靠不住,终是要靠自己——我想这点你应该比我体会要深。我爸既然为你写下了这封信,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我不逼你,我想我爸他也不会逼你,但希望你能想清楚了不后悔。”

  冷因闭上眼,认真的回说:“我知道了。”

  “不能让一时约束了一生。”江倩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的。

  隔日一大早,冷因拖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酒店对面就是翠湖公园,只隔着一条小马路。

  公园是免费的,门刚开没多久。还没见着人,率先听见看见了海鸥,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白色海鸥。湛蓝的天空下,冷因发现它们羽翼白得像雪——不是脏雪,是干净的雪——喙是红色的,被阳光照得橘而透明。

  大清早,已经有不少锻炼遛狗买卖早点、或只是穿过公园抄近道上班的本地人。游客倒是不多,可能还在睡觉吃早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