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岳看过去的第一反应,是在内心爆了句粗话——又是她,又不一样了。
这次她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裙子,裙身宽大,包在膝上,露出白花花的细腿,不知是不是她骨头小,不大的领口露出了半边肩,也是雪白雪白的。她站在市井的杂光之中,一点不显得突兀,但也确确实实与周遭不一样。鞋上绣花,袖口绣花,领子边也绣了细巧的小花。
直到她走近了,宋岳才发现那花是杜鹃。
冷因:“请问几点了?”
宋岳低头吃饭。凯子看了眼手机,答:“十点过五分,糟了我得走了。”
“不吃了?”宋岳问。
刚才都顾着说话了,凯子看着剩下的豆皮,又偷瞄了眼桌前的女人,不知是舍不得豆皮还是人,满眼的意犹未尽。“不吃了,”说着起身,拿起半瓶冰红茶,“走了,今晚要熬两点呢。”
宋岳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桌前的女人,跟看空气似的。
凯子走后,冷因坐在他的位上、宋岳的右手边,身后是路边摊的手推车,背光将她乌青的发丝照得一根根的。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岳没理她。
“不说?是不是不好听?”冷因亲眼见过很多外来打工的妹子,身份证上写着大根、狗二之类的名字,也不知道父母心是多大。
“好听。”
“那干嘛不说?”
“怕人惦记。”
冷因乐了。她笑了会儿,说:“大老爷们,还挺犟。”
宋岳下颌抬起,冷因觉得那棱角像刀子,差点晃了她眼。
他冷冷的看着她,“你有完没完?”
冷因收回了桌下抵着他的脚。
“我没别的意思。”她推开手边那半盒豆皮,“你们下班时间不固定?”
宋岳嗯了一声。
“你送哪的?”
没应。
“颐园?”
又嗯了一声。
“送过4栋11-1 没有?”
“没有。”宋岳张口就后悔了,答得太快,欲盖弥彰。
冷因没拆他台,又问:“外卖好玩吗?”
“不好玩。”
“不好玩做来干嘛?”
“你工作好玩?”
宋岳又看了过来,冷因发现他眸子很深,叫常人不大敢直视。不过她可不是常人,冷因看着他摇头,“不好玩。“
宋岳欲言又止,半秒后选择了缄默。
冷因笑道:“你是不是好奇我职业?”
“还好。”
“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这话说完,她听见宋岳很轻很轻的喷了声气,倒是带了三分不屑三分痞,是那帮装腔卖弄雅痞的油腻男人出不来的味道。
说宋岳不好奇是假的。
这几天三番五次的见到她,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穿不同的衣服,就好像城中村连着外头那一片高级社区,没一个地方没有她似的。
这个无处不在的女人,让宋岳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搬家搬片区的决定。
“我要是你,我肯定好奇——不——不是好奇,而是想啊,一个游手好闲的女人肯定干不了什么好事,”冷因抱着胳膊耸耸肩,锁骨旁的杜鹃被带得动了动,“其实也没错,男人都喜欢对女人指指点点,叫女人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然后再去外面找他们真正想要的——你还别说不是,说了我也不会信。”
宋岳还真想说不是,但不知怎的,想起前晚上的梦,突然就没了底气。况且她爱怎想怎想,关他屁事。
宋岳喝了口水,回她说:“我看你还真挺游手好闲的。”简直闲得到处都是。
冷因愣了愣才发现宋岳回的是她第一句话。合着她说了那么多,他就只听见了第一句?不过今晚也是神奇,冷因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说完还挺渴的。
“能喝口吗?”冷因指了指他的大瓶怡宝,“不对嘴。”
宋岳把水往桌边推了推,快要掉下去的时候被她接住了。
冷因拧瓶盖,一次没拧开,她皱着眉抬头,见宋岳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冷因一咬牙,用力拧开了。
冷因一连喝了几大口,喝完水瓶掼桌上,有种江湖游侠饮酒的架势。
几乎每个人都在生命的某一刻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