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并不安静:溪涧流水潺潺,蕨丛中昆虫鸣叫,时不时蹿过什么大概是鼠类的小型动物,天上、树上、远处、近处各式各样的鸟鸣。还有宋岳撇开灌木叶、脚踩黄叶嘎嘣脆又绵绵揉揉的混杂的响声。
冷因向上望去,高大的常绿乔木遮天蔽日;觉得这一切又那么安静,青苍的安静。
在这种安静中,自己变得渺小得几乎不再存在。
宋岳忽然“诶”了一声,往灌木丛深处又走了几步,躬下身,翻开厚厚的苔藓。他背对着冷因说:“猜我找到了什么?你家罐头里的那种菌子——”
突然,背后响起扑腾翅膀的声音,和尖叫!
她的尖叫!
宋岳猛的一回身蹿出灌木。
是一只好大的乌鸦!爪子喙子正往冷因头上抓扒!
宋岳一边大声学作鹰叫,一边冲上去用拳头抡它。大乌鸦很聪明,先听到鹰叫根本不当回事,但等宋岳出现了知道不是对手,没折腾两回合、在宋岳抓到它脚之前凄厉的冲他嘶吼了两声飞走了。
“走了。”宋岳微喘着气,多是吓的,“伤着没?你把手拿开我看看。”
确定没动静了,冷因才战战兢兢的移开捂着脸的手。
她的右眼角,被乌鸦爪子抓出一道红痕。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爆眼球。
冷因看不到自己的伤,只觉得眼角火辣辣的,便问:“要紧吗?难不难看?”
“不要紧。”好在不要紧,真是阿弥陀佛——宋岳又说:“不难看。”
“真的?”
“真的,就一道红痕。”
“啊,”冷因眉头一蹙,“会不会留疤?”
“有可能。”宋岳撇撇嘴。
冷因垂下头,轻轻摁着伤口,“可恶,死乌鸦,凭什么专来搞我。”
宋岳抓开她的手,“别动,小心发炎,回去用药擦一下。它来盯你是因为你眼球反光,被当成了宝贝。它要拾宝贝是为了求偶。”
冷因重重的“哦”了一声,“合着是叫我理解人家咯?都被他搞破相了哎!”
“破相也没关系啊,”宋岳偏了偏头,“我说话不反悔的。”
冷因白了他一眼,弯腰拾起掉地上的塑料袋。
宋岳见她是真的上心,便不再开她玩笑了,说:“我唬你的……不会留疤的。放心。”
冷因还在刚才那话题,不客气道:“留疤就反悔的话你也太不是东西了。”
“你要留疤我更不会反悔了——多安全啊是不是?”
“宋岳!你他妈再说信不信我——”
“好啦,开玩笑的。”宋岳打断她,接过手上的塑料袋说,“就算被抓伤了眼睛也不会反悔的。不过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戴个眼镜。”
“墨镜?不会看不清?”
“防风镜,透明的。我那就有,回去给你。”
“对了,你刚才说我家有的哪种菌子?”
“噢,”宋岳想起来了,“你等等,我捡给你看——不行,你和我一起来。”
这回,宋岳紧抓着她手腕进了灌木丛。再出来的时候,冷因手中多了一朵黑色的“花”。
冷因捧着这朵不怎么好看的黑花,惊奇道:“原来干巴菌长这样,跟发了霉的黑木耳似的。”
“人家被称为山珍之王,怎么到你嘴里就是木耳发霉了。”
“我广东人见识短行不。”
“你别把广东人给得罪了。”
“我代表广东人败给你们的油炸蜈蚣了。”
“说的好像你们那没有沙虫水蟑螂田鼠榕蛇——”
“哇靠,这么了解,你吃过啊?”
“我以前住的那片,生鲜店晚上打的招牌都是这些。”
两人东一嘴西一嘴的侃到了村口,冷因这才发现两小时山路就这么过去了。从天没亮出村到现在晌午,她竟然走了四个多小时的上上下下!别说,爬完一趟山还真是叫人心旷神怡。
快到刘平家,冷因才想起还没问宋岳彝族巫女的事。
还有两步路到家,宋岳只好概括着说:“大祭司毕摩是负责祭祀的,巫师尼巴、或者叫苏摩是负责诅咒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