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星君呵呵笑笑:“您赫赫战名扬天下,凡人见识浅薄,只能按自己想象,做出个将军的模样供奉高堂。”
圣帝看着镜子里众官低垂的脑袋,叹了口气:“莫说人间了,便是仙册的说辞也多有不妥,状若力士,脸赤如猴,啧啧,本君也不是多么在乎外表的人,可把一妙龄女子写成尖嘴猴腮也忒说不过去了,本君也不求画成众男仙屋里挂的织女彩云图的模样,慈眉善目招人待见些便好。”
话音落,镜子里场景一转,平王百官皆不见了踪影,西风扑面,漫天风雪下一列列战车整整齐齐,挽着弓,佩着箭袋的将士们隐蔽其后。
两军对阵,为首大将策马先于阵前见礼,狼旗下,戎骑将领率先拍马出阵,怒目圆瞪,杀气腾腾。
对阵军旗猎猎,写着楚字。无边风木下,那大将翻身下马,鹿皮靴踏过枯草,缓缓步至阵前,抬手。
刹那间,铜镜像是不堪负重般猝然裂开数道纹,九曜星君惊得张大嘴,圣帝探前身子,只见镜面上再无什么沙场军马,只映得她紧蹙的双眉。
圣帝将镜子随手扔开,手指在桌上扣了三扣,起身。
“木德星官。”
木德星官闻声欲要拱手施礼,却听空中哗啦哗啦书页响,一抬头,怀里正正坠下一摞道文。
“此事蹊跷,本君现在要下凡一探,上次星官讲经多得众仙赞赏,陆吴天神尤为钦佩,此次便再劳烦星官一回,还望星官万莫推辞。”
木德星官抱着道文,眼皮跳了跳:“下官得圣帝和陆吴天神重看,不胜欣喜,怎敢推辞。”
多懂事的孩子,圣帝舒心一笑,拍拍木德星官左肩:“星官今日换了一身青袍,青竹郁郁,看起来生趣许多,星官帮了本君,此恩此情,本君心里一定牢记,到时必有重谢!”
木德星官笑得勉强,捧着道文同九耀星君站到一处,躬身道:“臣恭送圣帝。”
南天门,碧玉妆成,门两边立着十员镇天元帅,下列十数个金甲神,执戟悬鞭,持刀仗剑,晴天时,一个个亮闪闪,金灿灿,十分扎眼十分气派。
许是卯日星君今日晃了心神,晨光甚是熹微,南天门难得天阴有雾。远望去,天兵天将盔甲无光,琉璃金瓦黯淡失色,天字被云雾盖住一横,南天门变作南大门,天上宫阙顿时沦落为土地爷家门口。
雾气重,方圆几里皆白茫,圣帝驾着云风风火火往前冲,近至跟前才看到门正中间立着一人,眼瞧着就要冲过去,连忙转个方向,狠狠撞上门柱。
“哎呦,我的脚!”圣帝瞪一眼惊慌失措围过来的天兵,斥责道,“南天门雾气这么重,你们也不驱赶驱赶,连道儿都看不清,撞到人怎么办!”
天兵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也就是我好心,舍命救君子,还有你”圣帝跳着脚要去训斥立在门中间的人,却在转头一瞬间没了音。
晨曦下,脸白若藕的计蒙天神罗袍罩甲,正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滚滚云雾自他头顶一片乌云吞吐不息。
第12章 坐观战
圣帝盯着计蒙天神头顶一团乌云,半天憋出一句:“你,要下界?”
计蒙天神点点头:“小褐找到了,在凡间养魂,我去看看。”
小褐,圣帝干笑两声:“找到就好,你手下神兽万千,倒没见你对哪只如此上心,这小斑鸠倒是稀奇。”
计蒙天神头顶黑云翻墨,想了想道:“说不上稀奇,只是乖巧,留在身边也挺好。”
圣帝瞧着他这样子,忽想起太上老君曾送给计蒙一水牛,那牛在计蒙身边待了七日,期间一人一牛朝夕相处,不知计蒙做了什么,竟逼得那水牛毅然挣脱绳索,欲要自碎仙元,幸而陆吴串门路过将其救起,这一相对比,圣帝不由笑得欣慰:“难得有合你性子的,来之不易,实该珍惜。”
卷地风来,滚滚黑云漫下,哗啦啦落成一方寒雨。
两人分道扬镳,计蒙天神北上寻鸟,圣帝南下赴沙场。
日沉,孤城寂,万山浮动,雨落潇潇又淅淅。
军营在城外不远处,日暮时分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奈何三川大旱,国中无粮,营地里主食不足,副食全无,唯有盛酱的瓮百有二十之多,将士们拿酱拌米,再配碗咸菜汤,吃不到半饱。
许是白日刚胜了一战,士气振奋,圣帝坐在山头,看着一群群端着咸菜汤勾肩搭背高歌畅饮的将士,昔日景象徒然忆起,刀光剑影,角鼓争鸣,残虹血色在梦回百转间被马蹄声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