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想见那厮呢。
.
黎十九郎听从琅嬛的话,直接往书房去。
一路行过去,他竟略有些紧张。此前他不曾见过苏卷冰,只听过那厮恶名,原以为是个泼皮无赖,仅凭着苏家权势才爬到那样高的位置。故而他一向不屑,哪怕那厮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也没放心上,以为是巧合。直到那时在帘后,随耳听那厮说过那样一番话之后,他才真的满心佩服,再想起那厮三千里相送姐姐的情义,更觉得是大丈夫所为。可现在思及姐姐,又是满心的纠结,不知如何面对。
他不禁停步伫立在书房前,隔窗看进去。因背着光,只看得清内里站着一人,似乎局促不安,不停在房内踱步。
他心中一哂,那厮竟有这副狼狈模样,果真如姐姐所说,自己年纪小历事少,竟然听进了那些唬人的话。
他轻咳一声,推门而入,嗤笑道:“苏大人。”
那人应声回头,也道:“黎大人。”
是高亮的嗓音,不似上次帘后所听,疏慵傲慢。
黎十九郎一怔,看清那人长相,大惊道:
“怎是你这废人!”
苏繁也大惊,手指他,惊愕道:
“怎是你这纨绔!”
.
黎十九郎一哼,自去案后坐下,自顾自翘起二郎腿,一边问他:“你这废人入我府来,所为何事?”
“没想到你这纨绔也有大用。”苏繁见是他,也不局促了,开门见山直接道:“我小叔让我来,正是为新君继位之事。”
黎十九郎大笑,神色颇有嘲讽之意:“新君?是哪一位?我怎不知?”
苏繁正色道:“七殿下天性恺悌,宜为帝。”
黎十九郎一怔,苏繁继续道:“还要请黎大人好好斟酌。”
他喃喃道:“这,我拿不定注意。”
一国新君,就这么定下了?
前愁旧怨呢?
苏繁听他说话,焦急道:“哪里是让你这纨绔拿主意!”那话中“黎大人”分明不是指他。
黎十九郎尚转不过弯:“这样事关重大的一句话,就让你这废人来传?那厮怎不亲自前来?”
就算算定大皇子会让贤,册立新君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两个人坐下来,喝一壶茶,再在宗亲之间仔细挑选吗?
那厮以为自己一句话,姐姐就会真的听从吗?
狂妄!自大!
苏繁如他一般,也是百般不得其解,最后只道:“小叔他说,她懂得。”
黎十九郎忍不住跳脚,这两人,这两人!做事情像打哑语,弄得谁也不明白。
.
黎十九郎匆匆往后院去,琅嬛正好换了衣服出来,见他行事仓促,不由蹙眉,训诫道:“君子之风何在?”
黎十九郎讷讷停住脚,但见她换了服饰,这又是大晚上的,不由惊奇:“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琅嬛神色郁郁,瑶草替她道:“大殿下宣见。”
黎十九郎“啊”一声:“这样快?”
这样快,大皇子就做好了抉择?
琅嬛不理会,另问他:“刚刚在书房都说了些什么?”
黎十九郎如实回答,琅嬛轻轻“哦”了一声,也不再言语,携瑶草直往大皇子府邸去。
.
瑶草在途中问她:“小姐早知来人不是苏大人,所以不见吗?”
琅嬛摇头,坦然道:“不知。但我知他意。”
她深深呼一口气,转头吩咐瑶草:“去信告诉郭大人——”
她看向前方,眼中酸涩,声音也带着难言的苦楚,但在夜风中却清晰:
“黎家将与苏家携手,共拥七殿下为新君。”
☆、感庭秋
夜深, 大皇子府邸前仍点着灯。
琅嬛受人引进, 直往前院书房去。她略垂了头拢袖向前走,忽然一道轻香传来, 她不由缓了缓步子,随香侧头去看一旁的转廊。
庭院深深,帘幕重重,她一眼看见廊下有人。
廊下人见她看过去,敛衽向她一礼:“黎大人。”
灯不及挂在廊前檐角, 琅嬛看不清那人是谁。但想来敢在皇子府邸前院似闲庭信步的女子,除了那位的身份,也没旁人了。她故而恭敬回礼,口中连称:“夫人此礼,万不敢当。”
那夫人转步出廊,庭下灯盏照亮她容颜,正装之下是端庄温婉的模样,与她行事无二般。她当先握住琅嬛的双腕, 托她起来,笑语温柔:“不须多礼,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