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关看一眼和离书,眼瞳微缩。
为什么?那不是她的青梅竹马,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怎就走到这等地步?
陆溱观没问他能不能做到,她就是相信他可以办成此事。
这样当然很危险,对陌生男子的信任,不该来得这么急、这么笃定,但她莫名的不怀疑也不犹豫。
他拿起和离书,问:“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
他默默地将和离书折起,收进怀里,目光却没离开过她的脸庞。
对一个女人来说,和离是天大地大的事,她不知道经过此事,往后她得独自面对多少风雨,怎能如此泰然?
“第三件事?”贺关有些急切的问,他担心她的要求一个比一个更令人惊愕。
“等令公子身子恢复后,请派一车一人,送我们母女离开京城。”
贺关暗自松口气,幸好她的第三个要求不是太吓人,可……离开京城?她这是下定决心要割舍京城的所有人与事?这些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贺关尚未应声,盈袖进屋,先给主子行礼,再对陆溱观道:“夫人,泡浴药汤已经备妥。”
“送进来。”她顺手将药方递给盈袖。“抓六帖,三碗水熬一碗。”
“是。”盈袖拿着药方退下。
陆溱观回到床边,把阿璃身上的银针取出,针是临时借来的,用得不称手,她提醒自己得趁着还在京城,抓紧时间去打造金针、银针。
针取出,阿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陆溱观替他将指尖的黑血擦干净,柔声道:“泡过汤浴之后,你会舒服很多。”
“嗯。”阿璃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贺关把儿子抱进浴汤中,阿璃微张眼,看一眼父亲,再度垂下眉睫。
水水追着阿璃,还在他耳边说故事,已经换过两个了,她还小,故事说得不精彩,但软糯的嗓音听在耳里,让人心情愉快,再加上温热、散着淡淡药香的浴汤,和陆溱观的按摩,阿璃觉得这辈子没有这般舒服过。
皱起的眉头平了,紧绷的面容变得缓和,他再次吁了一口气,要是每天都能这样不痛,就好……
御书房里,贺关和皇上贺镇对坐,各执黑白棋子,在方寸间厮杀。
这是兄弟俩从小就喜欢的游戏,贺镇比贺关整整大了十岁,父皇的冷漠,反倒让兄弟俩感情紧密。
争储的那些年,贺关自愿站到风口浪尖上,让所有人把矛头对准自己,让不被众人放在眼里的贺镇有充分的机会谋划。
所以这张龙椅是贺关和贺镇合力谋来的。
贺镇没想过独享,可事成那日,贺关却要求封地与爵位,带着阿璃远赴蜀州。
“阿璃还好吗?”贺镇问。
往年贺关进京会立刻进宫,但这次却整整拖五天才进宫,可知阿璃身子不好。
难得地,贺关刻板的脸上露出笑意。“皇兄,阿璃身上的毒可以根除。”
“真的?”贺镇难以相信。
那年七皇子妃中毒,太医院人仰马翻,没人提得出有用法子,只能眼看她一天天疼痛、瘦弱,最终昏迷不醒。
为此,他对远在边关与匈奴对战的阿关愧疚不已。
他求上所有能求的,他重金广聘民间高手,幸好……后来陆医判带着妻子高乐水住进七皇子府。
经过大半个月,试过无数办法之后,终于让他们找到解毒法子。
法子找出来了,但身子羸弱的高乐水,却因为耗费太多心血,病倒在床。
通常中此毒撑不过半年,但陆羽端用金针将毒引到胎儿身上,硬是将七皇子妃的性命保到临盆之际。
若不是消息走漏,陆羽端不会遭到刺杀,如果陆羽端不死,那么在七皇子妃生产时,他可以将毒从脐带引出,同时保住母子两条性命。
但陆羽端死了,高乐水临危受命。
她被抬到病床边,病人医治病人,结果七皇子妃的性命没有保住,阿璃身上的毒没有尽除,以致于六年来,阿璃缠绵病榻,而高乐水也在回府之后不久,心力交瘁而亡。
想起高乐水,贺镇心头一阵绞痛,那是他心悦之人,她曾说——
阿镇,我爱你,但再爱,都不想因为你而丧命。
所以不善争斗的她,割情舍爱,放弃两人之间所有的美好,拒绝成为他的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