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凝重,语气克制,自有一番大家之风。
高桓先前面上的怒气消去了些,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高胤面前。
“大兄,你们都被慕容替那鲜卑儿给蒙蔽了!当日分明是燕人先过界侵袭,占我华州数地,劫掠民众,我将士才被迫反击。当时我就在华州,详细经过,我一清二楚!给朝廷的本子里,也奏得清清楚楚!我实在不懂,为何太后,满朝文武,甚至大兄你,都相信慕容替的花言巧语,也不信我长安的奏报?慕容替一边口口声声谈议和,一边却倾举国之力,数十万兵马压境。若非姐夫当时回兵及时,如今关内不定已经遭他荼毒了!他这是有心谈和的举动?”
高胤道:“子乐,我也知慕容替非可信之人,更愿意相信大司马确实无不轨之心。但他何以要在这当口,强行接走阿弥,乃至不惜做出挟持陛下的举动?这事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大罪,说不过去,叫太后和朝臣如何信他?”
“我不管这些!姐夫便是这时候接走阿姊,那又如何?他夫妇这些年聚少离多,接出建康怎么了?不止姐夫,我也更放心!”
高桓面上再次浮现出怒气。
高胤沉吟了下:“我亦是带兵打仗之人,知战事一旦起来,不可能说停就停,何况双方卷涉兵马如此之众。事既出了,我的意思,长安兵马,你先照朝廷旨意暂时交我接管,好叫我向朝廷有个交代。其余事,等大司马战毕,再来详说。”
“你放心,只要你们照朝廷旨意行事,我绝不会断大司马的粮道,更不会掣肘大司马在前方的战事……”
“你的盘算打得倒是精明!以为我会上当?”
高胤话还未说完,便被高桓打断了。
“等长安落入你手,到时是方是圆,还不是由你说了算!实话告诉你,朝廷不可信,大兄你亦不可信!我来,本是想劝你擦亮眼睛,莫充人爪牙。你既不听,我就转你一句话,长安守军虽寡,但我与孙将军,还有全部将士,都已做好护城的准备。人在,长安在!”
高胤脸色铁青。
高桓嗤笑了一声,满面掩不住的鄙视。
“朝廷那些脓包,上上下下,何等货色,大兄你难道不知?当日连伯父都失望离去,如今不知所踪,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你若还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要做朝廷走狗,我亦无话可说。你我战场相见,从此再无兄弟!”
他转身大步而去,蹬着马鞍上了马背,带着一行士兵,便要离去。
“站住!”
高胤喝了一声。
“怎的?你想在这里就将我扣住?”
高桓回头,傲然环顾了一圈四周高胤的士兵,唰地拔剑。
“我今日既来,便不怕你使阴!我的大队人马,此刻就在你的营地之外。”
“你要打,打便是!”
气氛顿时再次紧张了起来。
高胤强忍着怒气,上去正要再说话,忽见对面长安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辕门附近的守卫,知这一行人马并非自己人,纷纷看向高胤。
高胤脸色阴沉,眺望对面来人。
那一行人马很快来到近前。最前骑马之人,一身文士装扮,竟是久未见面的蒋弢。
蒋弢年初便去了附近的魏兴郡,在那里抚治地方,筹措粮草,高桓许久未见他了,没想到这时候,他竟会突然回来,也是惊讶,怕他不明情况,落入高胤之手,立刻催马掉头要去拦他,却听他高声喊着:“高小将军,稍安毋躁!”一边喊着,一边疾驰而来,转眼到了近前。
高桓迎上,怒道:“蒋长史!你回得正好!朝廷里的人,非蠢即恶,竟听凭鲜卑人的摆布!大司马正在前方作战,我大兄竟也不分是非,趁人之危,企图强占长安!我与孙将军已经布局,和他们干到底就是!”
蒋弢下了马,抚慰了高桓几句,便朝立在辕门口的高胤走去。
“蒋长史,你莫去——”高桓急忙阻拦。
蒋弢停步。“无妨,我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寻高将军叙话的。”
两旁刀斧相向,他面带笑容,双目望着辕门前的高胤,大步向前,走了过去,向高胤见礼,笑道:“久未谋面,高将军一向可好?”
高胤神色放缓,还礼道:“承蒙记挂。不知蒋长史来此,有何贵干?”
“为的便是长安之局。不知将军可否容我入内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