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从鹤起身跪直身体,“下官不过是与林大人有一年同窗之情罢了,未曾入名师门下,下官不是读书的料,最后秦大人看我可怜,收了做徒弟,待我如亲姐。秦大人下狱,下官拼死都能见恩师一面,只能替恩师收敛尸骨。”
秦楠在一旁眼神空洞的可怕,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沈追让人将秦楠带了出去,将白从鹤扶起来,“那你是如何当了这太守?”
白从鹤抹了抹眼睛,“恩师身死后,我去祭拜,远远看见了一个人站在坟边,走进了才看见竟是宁阁老。”
沈追的手忽而攥紧了玉佩,“然后呢?”
“宁阁老只问我可想给恩师报仇,我点了点头,她打量了我一会,就走了。”
沈追的脸被阴影挡住了一半,显得五官更加深邃,像是将自己藏进了什么看不见的地方,“你出去吧。”
秦文岭是个硬骨头,宁海言拦不住她,有些人就是这样,明知道是一条死路,却仍然撞破南墙地走下去,宁折不弯。没了秦文岭,平川这地方还得要一个藏得住的人来看着。不能有什么翻得起浪来的本事,也不能同流合污,白从鹤最合适不过来。
沈追忽而闭了闭眼,那被人为破坏的堤坝,刻意提拔上来的白从鹤,显而易见的明字令,再明显不过了,宁海言不是站在了安平王身边么?她已经老了,再等几年新皇上位,安安心心地隐退不好么,非要伸出这么一双枯朽的手,将这满地暗疮桶到她眼前来,她为了拔掉安平王,不惜毁坏堤坝,当个罪人么?沈追捂了捂眼睛,四年前,也许更早,她便将棋子一步一步放好,只等着小庆安侯从深渊里爬回来,沈追抬头,天光破晓,回来了。
平川七月末堤坝被冲毁,庆安侯与林大人前去赈灾,无意间发现了当年秦文岭贪污案的真相,太守白从鹤立即追查,多名商贾私下囤积铁器,绑架流民当做劳力,事发之后,嫁祸秦文岭,如今白昼已至,冤名雪洗,死不瞑目的秦文岭终于能够入土为安了。
秦文峰在秦文岭的墓前跪了一夜,第二日是被人抬回去的,秦楠一身白衣沉默地站在墓碑前。那夜里的痛哭长号都像是一场幻觉,沈追跟瘦了一圈的白从鹤说,“继续这么做就好了,若是有难处,大可送信跟孤说。”
白从鹤点头,有些迟疑,“殿下,臣有些想要收养秦楠小公子,他应该不喜欢秦家。”
沈追透过人群看到那个消瘦的背影,偏了偏头,“跟秦楠说一声,孤给他一句话,他想跟谁都可以,不必顾虑。”
林劝站在沈追身边,眼眶下有明显的青黑色,“殿下,该启程回去了。”
沈追提了提嘴角,“嗯。”说罢,转身跟林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秦家。
孙成玉迎着南念从庆安王府后院出来,“世子也不必太过忧虑,云锦公子以后除了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以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南念脸色并未变得好一些,却也克制地点了点头,“多谢孙大人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孙大人躬身行礼,“恭送世子。”
南念回到府中,十九见他脸色不太好,给他斟了杯茶,“世子也不必太过忧心,能活着总是万幸。”
南念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水,“我只是恨得急了,无妨,你去休息吧。”
十九知道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就服侍南念躺下了,熄了灯,退了出去。
南念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夜半时分月上中天,透过窗户撒在了桌上,雪白一片。南念盯着月光出神,忽然,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南念一瞬间将匕首从枕头下摸了出来。那人摸到了榻上,解开长袍刚准备躺下南念就动了,匕首直取那人眉心。
那人忽而轻笑了一声,在夜色中十分清楚,“这就不认识了?”不闪不避径直将人扣进了怀里。
南念一听那声音就卸了力气,本是取人性命却中途收手就更像是撞进了那人怀里,“殿下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沈追将人接住笑道,“嗯,回来了,等不及要见世子,就来了。”
第52章 五十二
沈追身上带着掩不去的风尘气息,南念伸手摸了摸沈追的掌心,“殿下不去沐浴一下?”
沈追翻了个身,伸臂将南念扣进怀中,埋进有些微凉的榻里,带着点鼻音道,“不。”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