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令把电脑推开,把照片扔到了阮宁面前,满面蕴着怒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照片几乎贴着阮宁的脸砸了过来,她退了步,脸颊还是被刮了个血口子。
阮宁没理会脸上火辣辣的疼,声音变大许多:“不管爷爷怎么否认,怎么不愿意承认,事实依旧是事实!是二叔,是阮敬水杀了我爸爸!”
“二叔杀了我爸爸!”这句话就这样被眼前的孩子带着愤恨和肆无忌惮叫了出来。
“闭嘴!就算是你有这些照片,也只能证明是阮静绑架了你!”阮令咬牙切齿,脑子嗡嗡的,却只想着快点下命令,像对着他带了半辈子的小士兵们一样,强摁着她的头,也要让她绝对地服从。
阮宁有些绝望地仰头看着他,额角都是汗珠。不自觉地,眼泪就落了下来。她说:“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当年的我就知道您定会这么说。我一直期待您会说点别的,我想着过了这么多年,您待我一直那么好,结果一定不同了。可是,我错了。”
爸爸死的那年,她明明没有疯,却偏偏选择了装疯。没有人知道,她除了装展保命,还因为无一人可信任,包括爷在内。地分明没有信任爷爷,那么小的孩子,阴晦地不断想象看爷爷残忍冷酷地让她噤声闭嘴的样子,想到茫茫然,想到不知道这一生还该如何括。
她是多么聪明的小孩,还有人说这是个笨蛋。
阮令嗓音嘶哑,眼中也有泪意,但是语气依旧强硬:“你这辈子要什么,爷爷都给你,就这一样儿,不行……”
“爷爷,我要我爸爸,您能还给我吗?!”阮宁哭着哭着却笑了出来,带着凄厉和痛苦,这样奇怪得快把人碾成碎未的痛苦她连父亲去世时都不曾经历过,因她当年心中还有信任、有亲情、有眷恋,而为了给父亲报仇,也总要留一条命口热气,可是今天,这些东西,通通被人捏死了,打落了、扑灭了。
阮令鼻酸,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眼泪却瞬间涌了出来。他说:“是我对不起敬山,该死的是我,你二叔撑着阮家,不能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阮宁觉得自己的情绪变得非常奇怪,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掉着眼泪,质问他:“您不能活一千年一万年,没有人能活那么久。甚至我爸爸四十三岁就去世了,阮家终有一天会灭亡,无论您愿意还是不愿意。可是它灭亡的原因不是因为丧失了权力,还有可能是自然的消亡,您能抓住一切您能抓住的东西,但是不是世世代代都可以。您只是不愿意看到儿子们相继死去,您认为我在胡闹,您甚至恼恨我揭露的真相,可是您永远不能阻止这个惨烈的结局。看着亲人死去,这是您的宿命,也是每个人都沉中不了的诅咒!”
阮宁忽然间想起什么,微微弓着身,她觉得好像肚子很疼,却也说不清是哪里疼。他茫茫然地开口:“您早就知道是二叔害死爸爸的吧?当年坚持和程平东清算不是为了爸爸,而是为了保护二叔。因为,如果他招有就是唯一的人证。”
她说:“您永远不会为我爸爸伸冤,而我又是这样的普通人,告到哪里,如果没有您支持,也不过是查到大哥那里,毕竟视频中只有人大哥,而大哥不是我们家人,这您肯定早就知道了。阮家不会受丝毫损失,到时也算给我一个交代,这是我爷爷能给我的最好的交代。”
阮令震惊地抬起眼睛,却看见孙女儿用手擦掉眼泪,微微笑了,她像个要得到祖父肯定的小小孩子,咧着嘴,带着点迫切:“爷爷,我是不是真的真的很聪明?”
阮宁突然觉得四周似乎在飞速地旋转,有些狐疑而惶恐地看着四周,很泥而小声地开着口:“爷爷,我还要告诉您一个秘密,您不要告诉别人。大哥拖着爸爸尸体的时候,爸爸那会儿还剩一口气。他搂着我,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在裤兜中摸索着给您打电话,他满身都是血,他紧紧僵硬地搂着我,可是死前想到的最后件事却是给您打电话,他恳求您接通电话。他最信任的人是他的爸爸,他想求您救救我,他想求您救救他的孩子,他那么绝望地死去……直到大哥挂断了电话,扔掉了那个手机。”
那些话,明明重如秦山,她说着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一声比一声还轻,轻到完全安静,轻到死寂。
阮令瘫倒在椅子上,半晌无言,却终于痛哭起来,阮宁茫茫然地抱着电脑,绕着书房前的客椅顺时针转了三圈,逆时针又转了三圈,皱着眉,仿佛瞧见了一座挡在眼前的高山,而后轻飘飘地挥挥手:“爷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