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元祀拂袖而去,柳尚书颓然瘫坐在地上,悲呛绝望的神情令旁边的孙御史心有不忍。孙御史上前拍拍同僚的肩膀说:“柳尚书,有人将事情捅到老朽这儿,老朽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禀告陛下呀!”
柳尚书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皇城。刚回到柳府,迎面就撞见满脸焦急的柳母正面含期待地望着他。柳父颓废地摇摇头,柳母顿时坐在地上哭天抹地:“阿娘可怜的桢儿啊,怎么会摊上这种事情?肯定是哪个杀千刀的陷害他……”
柳父正心情烦闷一头雾水,见柳母毫无仪态地撒泼耍赖就更来烦躁了:“闭嘴!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哪里还是柳家主母的姿态?”
柳母被他一吼,想到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气的抹了把眼泪,也不哭了,一下子就从地上蹦起来,双手叉腰骂道:“好你个柳祁国,你还敢凶我!老娘与你青梅竹马,年少夫妻,为你传宗接代,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不说体贴体贴我,还跟外面那个歌姬弄出个柳芝兰来,骗我说是故人之女,害得我刚开始傻兮兮地对你的私生女好。这下好了,如今玉树、玉桢接连遭难,你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就不肯对我好了,还想休了我,任由我和儿子自生自灭啊?”
柳母完全没了前段时间的病气奄奄,中气十足的声音恐怕连大半个柳府都听得到。柳父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脑袋,眼睛往周围一瞟,见下人们都识相地躲开了,才低着声音来到母夜叉似的柳母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说道:“燕宛你小点声,等下别人都听见了。你我夫妻几十年,我什么时候没顺着你了,你也总得给我留点面子吧!”
柳母用力甩开柳父的手,瞪着双铜铃般的眼睛说道:“我不管,你要是不救大郎,我就一脖子吊死在你柳家大门口,死了也要每天晚上缠着你,让你噩梦缠身,不得安生!”
柳父吓了一跳,怕柳母又像年轻时候一样,性子上来就不管其他说做就做,连忙安抚她:“不用你说,我就算豁出老命不要,也会把大郎救出来的!”
两人正拉扯着,一个不长眼的奴仆步履匆匆地跑过来,说有事禀告。柳父一瞄到有人进来,就咳了两声,松开拉着柳母的手说道:“闭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此事我自有分寸。”
柳母见有外人在场,也不想驳了柳父一家之主的面子,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踩着大的都快把地面踏破的步子,气呼呼地离开了。
等柳母丰腴的背影彻底消失,柳父才示意奴仆继续说,然后就听见他说:“有人说知道大郎君一案的事情。”
柳父听了,连忙焦急地带着奴仆往前赶去,振奋的精神一扫之前的颓势。
等柳父带人走了,柳母的身影才出现在墙角处,她双手握拳祷告上苍,祈求老天爷,若能保佑儿子平安,她甘愿折寿十年。
想她吴燕宛前半生,可说是顺遂心意,与夫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后更举案齐眉,恩爱异常。又生了一对儿子活泼机灵,体贴懂事。唯一的烦恼就是,十几年前柳父曾经与北里一歌姬有染,她为此与柳父闹了许久的矛盾,连儿子们都被牵连其中。后来柳父自觉断了那边的干系,她为了儿子们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加上柳父认错态度良好,她就原谅了他,时间久了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好了。如今一辈子都过了大半,眼看日子越过越好,老天爷却像看不过去她的得意,先是来了个名为故人之女,实则私生女的柳芝兰,哄骗得没有女儿的自己百般宠爱,最后才发现是夫君以前的风流债。后来玉树、玉桢又接连出事,而她毫无办法。若不是她实在委屈着急,也不会像年轻时候一样心急火燎地发脾气。
带着十分忧心,柳母回佛堂里诚心祷告去了。另一边柳父带着人匆匆赶到指定地点,就见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破屋檐下站了个蒙面人,看来报信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那人见到柳父,压着嗓音问道:“阁下可是礼部尚书柳大人?”
柳父赶紧点头,追问大儿子柳玉桢一事的始末:“这位英雄,实不相瞒,老夫也是刚知道小犬玉桢杀了徐家郎君。事情发生后,老夫问遍府里下人,他们都说当时没在小犬身边,无人知道此事的经过啊!”
那人点点头,把事情说给柳父听: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几日前南方天降暴雨说起。作为贯穿襄朝一半国土的潦河突发大水,两岸黎明百姓严重受灾,又有不少流民涌入大兴城,许多贵族趁机将流民抢回自己的土地上,强行更换民籍,逼良为贱,以此逃脱征税并增加劳动力为自己耕种良田,许多流民因此受难,从普通的平民变成了任人宰割的贱民。柳玉桢与徐家郎君也趁机做了此事,不巧两人看上了同一批流民,双方大打出手。由于此前柳父不许家里人做这种违反律法的事情,所以柳玉桢没有带上家中奴仆,而是自己偷偷拉了些地痞流氓前去。双方拉扯间,不知怎么的柳玉桢失手推倒了徐家郎君,导致其当场咽气。没多久就有府衙来人把柳玉桢带走了。